北疆之帅身负重伤,已离开北疆的消息一传回帝京立刻引起了骚动。
传入宫中,帝妃闻讯晕厥,险些小产。令帝君雷霆大怒,差点掀了御医院。
传到相府中,右相夫人一病不起,柯二公子立刻带着家仆出城接兄长,忧心不已。
朝野之内也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众臣皆知这北疆是军镇要塞,是右相掌握军力的重要之地,北疆之帅便是右相的爱子。如今,柯大元帅突然离开了北疆,这军事要地自然会落入帝君的手里——柯相手下除了柯大公子外,再无强将。这样一来,帝君手中的兵权就超过了大半。
此时离帝君亲政之期已不足两个月。这些日子帝君利用不同的方式手段,一点一点地除去柯相在朝野中的势力和党羽,并不着痕迹的扶植自己的势力。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敏感的人早已发觉这风云变色之日已不远了。
只是柯相还是一贯的冷静镇定,他真正的担忧并不放在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疆,而是那即将到来的丰河大水!
四月一过,初夏便来了。相比那春天的雨水,夏天的雨水更盛,每到夏末,便是丰河爆发大洪水的时候。为此,朝廷特地拨下五十万白银命工部在丰河造了一座大坝,由工部尚书姜魏和亲自督管工程。今年是大坝造好的第一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任何差错也不能有,否则便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十日后右相府
柯灏在黑暗中整整待了十七天才缓缓的醒过来。
当他撑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所看见的便是母亲忧心重重的脸。看着娘亲憔悴的容颜,他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你醒啦,灏儿。”见昏迷许久的儿子张开了眼,泪花一下子涌上了柯夫人的眼。一朵一朵地滑落。
柯灏动了动酸痛不已的身子,却动不了一根指头,他张了张干涩的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不禁苦笑,强壮的自己何时如此这样虚弱过。
“别动,别说,你要什么娘都知道。”柯夫人拭干泪水,忙取过早备好的茶水喂他喝下。
滋润的茶水滑过他干燥的喉咙,柯灏一连吞了好几口。这才可以说话了。
“娘,你怎么来北疆了?”
“什么北……”柯夫人闻言一笑,正要解释,外面传来了丫鬟的通报声。
“夫人,帝妃娘娘千岁已经在大厅了。二公子请您快些过去迎接。”
那丫鬟的声音刚落下,柯灏就怔住了。他的眼睛转了转,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就是自己曾经居住过的房间。它在帝京的右相府里。
“这里不是北疆……尊贵无比的帝妃怎么会出现在北疆那种荒芜的地方呢。这里是帝京,是相府里。”他喃喃低语,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
“夫人,帝妃娘娘过来了。娘娘说您不必到大厅了。”丫鬟的声音又响起。
“知道了,朵儿你下去吧。”柯夫人挥退了丫鬟,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儿子身上。
她眯着眼看了柯灏好一会儿,眼眶不由得又红了:“四年前,娘送走你的时候还好好的,健健壮壮的,怎么现在回来就成这样子了呢。你身上那些疤,简直就像割在娘身上一样啊。”
柯灏眨眨眼,也觉得辛酸,可虚弱的他现下动不了分毫,只能躺着,用语言来安慰娘亲:“娘您别伤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若不是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你自个儿会回来吗!?”柯夫人埋怨道。
“娘,是谁送我回来的?”现在回来了,他一时还走不了,但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害他背信的小人是谁。
“林霄大人啊。”
“是他呀,”他点点头又问,“那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五月初八了。”柯夫人替他盖好被子,“你呀,现在什么都不准管,养好身子要紧。,既然你回来了,什么都得听我这个做娘的。”她是铁了心不让他胡来了。
五月初八?那离大战之日已经有二十三天了。
“夫人,帝妃娘娘凤驾到了!”
“知道了。”柯夫人从床榻上起身准备接驾。
“什么?!啊!”柯灏一听帝妃到来,一下子不知所措,浑身一紧绷,一挣动,扯痛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整张脸都扭曲了。
“哎哟,你这傻孩子,别动,别动!你现在可是一点也动不得哟!”柯夫人忙将他按回床上去,“只不过帝妃来了,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娘……”柯灏叹口气,想了想说道:“您就跟帝妃娘娘说我睡了……”
“帝妃娘娘凤驾驾到!”
“为什么要告诉本宫,你已经睡了呢?柯元帅。”
房间的门扉蓦地打开,雍容高贵的帝妃在众宫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他们面前。
柯灏愣在原地。分别四年,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素雪。她已不是四年前还住在相府里,云英未嫁的小姐,那个他许心的表妹。现在的她是御炎国帝君之正妻,一国之母,身份尊贵。那时她含苞待放,此时她已成了他永远也攀不到的仙花。
如花的容貌未改,但是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啊。
现在在他眼前的她,梳着宫中妇人的发髻,簪着素雅的玉饰,穿着明黄色的凤袍。虽不华丽,却有着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
她对着柯灏和柯夫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对身边的宫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锦儿,你在外边候着。”
“是。”宫人们接了旨,福身后,退出了房间。
宫人一退出房间,素雪立刻松了一口气,朝屋内的两人笑了笑,提着有些笨重的裙摆走向他们。
柯灏这时才回过神来,忙对素雪恭敬地道:“微臣向帝妃娘娘请安。微臣现在不能动,不能给娘娘行礼了,娘娘恕罪。”
闻言,素雪莞尔一笑,在床边已备好的檀木椅上坐下,带笑地看着躲避她视线的柯灏:“表哥,你我都是一家人,现在没有外人在,何须如此拘谨呢。”
她刚说完,柯夫人立即道:“娘娘您说错了,您身份尊贵,这礼可省不得。”
素雪笑了笑,墨眸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在柯灏的身上巡视了一遍。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他身上的伤大多已经结痂,好了大半,但是看起来的依旧是伤痕累累,伤势严重。她黛眉微蹙,柔声道:“你的伤势很重呀。”
“没什么,”柯灏勾勾唇角,闭上眼,“微臣早已经习惯了。”
“习惯?”素雪不赞同地摇摇头道,“怎么这么说呢。受伤你是习惯了,可是我们不习惯呀。”
“娘娘言重了,微臣岂敢让娘娘挂忧呢。”借着疏离的话,他才能与她拉开距离,切断自己不该有的妄想。从此后,她便是自己的主子,而他则是效忠的臣子。
“大表哥……”素雪愕然,没想到仅仅只是四年未见,自己原本熟悉亲热的柯灏就仿佛不见了一般,眼前的他为何如此冷淡,如此陌生呢。
柯夫人见情形不对,在暗中拉了拉他中衣的袖子。
柯灏却依旧不理会,他现在只想快点逃避开素雪,他必须作好准备才能真正地面对她。“娘娘,微臣身体略有不适,想要睡一会儿,请娘娘恕臣不敬之罪。”说着也不顾自己的举动是否有失礼数,自顾闭上眼睡了。
“啊……”素雪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柯盛的声音。
“娘娘,君上派侍卫长来接娘娘回宫了。”
素雪小脸一黯,没想到难得一次的回娘家探亲竟然如此快就结束了。她还没有说想说的话。
“柯元帅好好歇息吧,本宫回宫了。”或许是他心情不好吧。素雪心中并没有太怪柯灏的无礼,认定了他心中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又看了看似乎已经睡着的柯灏,才起身走向房门。
柯夫人自是看出了素雪的失望,忙起身送她出去。“娘娘啊,今儿个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您可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必是大表哥刚刚醒过来,身子还不怎么舒服,才会心情不好的。”素雪微笑地说,并不太在意,“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和舅母好好说说话。本来还想去原来住的小楼去看看呢。”
柯夫人知道帝妃出宫一趟不容易,于是安慰道:“娘娘不必遗憾啊,以娘娘现在得君上无限的宠爱,要出宫不会太难的,而且我也可以入宫跟娘娘说贴心话儿。”
“那我就在宫里等着舅母您来。”
“我一定到。”
房门一开,候在外头的锦儿立刻迎了上来,搀扶着素雪。三人往府门走去,一路上宫人们都跟了上来。
柯夫人又仔细端详了素雪后,说道:“娘娘最近胖了不少,脸色也不错了。锦儿呀,在宫里要好生伺候娘娘。”
“是,夫人,奴婢明白。”
“宫里有好几个女官嬷嬷候着,还有御医在,舅母不必担心。”
“我不在娘娘身边,总是不太放心呀。”
素雪微微一笑。
这时,柯盛又过来了,他向素雪欠了欠身:“娘娘,鸾车已经备好了。”
“劳烦柯少相了。舅母,本宫回宫了。”
“恭送帝妃娘娘!”相府里的所有大小身份的人都跪下来送走尊贵的帝妃。
素雪扶着锦儿和另一名侍女兰珠的手,坐上精工雕刻,金饰装饰的鸾车。重重纱帏将她的绝世容姿紧紧掩住。“起轿!”随行的太监一声高呼,浩浩荡荡的凤驾动了起来,往威严的皇宫而去。
素雪又回头望了眼越来越小的右府,以及那相府深处的看不见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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