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面前摊开的是白居易的《后宫词》,可是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飘忽的眼神早飞去了院子里,仔细聆听,等待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主子,歇会吧,您在窗前都坐了一下午了,”小丫鬟端了药碗走了进来,抽走她膝盖上的书,“您身子还病着呢。”清丽的容颜顿时黯然,流波似的眼转回了眼前的人身上,“药熬好了么?”说罢她接过碗,看着还在冒热气的汤药,轻摇了下头,这一日三顿汤药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仰头将药喝完,搭着小丫鬟的手,她站了起来,“扶我到床上躺会吧。”靠着床头,她依然转头满脸期盼的看着窗外,静静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一边的小丫鬟看着自己主子的痴迷样不禁红了眼,“主子好好歇息,奴婢退下了,”见她没有反应便退去,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偷偷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
屋子里可真安静啊,只听到自鸣钟“克啦克啦”的声响。
突然她感觉手腕一松,抬手看时,发现一直戴在腕上的碧玉镯子断成了两截。
她颤抖着拣起断了的镯子。这是在元年,二哥年羹尧平了青海的叛乱后皇上赏的,到如今也戴了快两年了,怎么会突然断了呢?难道是二哥又出了什么事?
一时心情烦躁起来,连带着气血不顺,她又咳嗽了起来。
“主子,”小丫鬟跑了进来,“主子怎么又咳了,要不奴婢再去请太医来?”她边说边给年妃轻轻顺着背。
“不,不用了,”她摇了摇手,“云儿,你差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二哥的情况怎么样了?”“主子,您自己的身子都顾不过来,哪儿还又心思去顾及二老爷啊,”云儿心一酸,泪又差点滴下来。
“去,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年妃剧烈的咳着,艰难的说着话。
“好好,云儿这就差人去打听,”不忍自己的主子再受苦,小丫鬟含泪答应了。
咳的绯红的脸终于展开一个笑颜,就着云儿的手喝了口茶,顺平了气息后躺了下来。
“云儿,你跟了我几年了?”她轻轻咳着,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自打云儿十七岁那年跟着主子,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吧,”云儿坐在床边为她扇着纸扇。
年妃点了点头,“十年了啊,也该放你回家了,”她眼神迷朦,完全陷入了思绪。
“不,主子,我不走,云儿要伺候您一辈子。”云儿激动的拉住了年妃的手。
她伸手抚了抚云儿的头发,“傻丫头,哪儿能跟着我一辈子呢,我的日子也不多了,还是早点放你出去找个好人家吧。”“不,不,”云儿哽咽了声音,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红颜未老恩先断,十六年了啊,”年妃喃喃低语,空灵的眸看向了别处,“云儿,皇上有多久没有来了?”“主子,”云儿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心里又一阵酸楚,“主子,云儿去找皇上去,就是拼了云儿这条命,也要给你把皇上请来。”“不,别去,”她翻手拉住了正欲起身的云儿,“别去,二哥的事弄成这样,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现在一定不想见我,否则不会这么久都不来的。”云儿悄悄回头抹了把泪,“主子,睡吧,您今儿都没好好休息过。”“好,”年妃柔顺的闭上了眼,“云儿,别忘了去打听二哥的消息。”“奴婢知道了,”云儿答应,等主子睡着后,却坐在一边默默的流泪。
“主子,主子,”一个小太监慌张的跑进了院子。
“瞎诈唬什么啊,没看主子正用早膳吗?”云儿板起了脸,教训着他。
“小顺子,什么事啊?”吞下一口粥,年妃问道。
小顺子“嗵”的一声跪了下来,“主子,奴才刚打听来的消息,说是皇上下旨将年二老爷抓起来了。”“噗~”一口鲜血从年妃的嘴里喷了出来。
云儿尖叫着,“主子,主子,小顺子,快去请太医来,主子晕过去了。”小顺子一溜烟的跑去找太医,云儿扶着年妃躺下,“主子,主子,您醒醒啊,可别吓唬奴婢啊。”幽幽的睁开眼,年妃的眼神涣散,“断了,断了,真的断了。”“主子,您说什么,主子,”云儿在一边焦急的低喊。
血不断的从她的口中溢出,她的手摸索着往枕边去,一边仍在喃喃自语:“镯子断了,跟他也断了。”“主子,别说了,”云儿流着泪,擦拭着她唇边的血渍,心如刀割。
“云儿,镯子,镯子,”她气若游丝,指着自己的枕头。
云儿从枕下摸出个用一方丝帕包的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那断了的镯子。
年妃颤抖着双手从云儿手中接过,却因体力不支再度晕了过去,虚弱的手垂在了床沿,却紧紧握住丝帕包裹着的镯子。
太医赶到,仔细诊了脉扎过针后,眉头深锁。
“林太医,娘娘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啊?”云儿在一边催促。
林太医看了云儿一眼,“我这就去禀报皇上,你小心伺候着,”说罢起身走人。
“主子,”云儿颓然的跪在了年妃床前,看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年妃,泪水汹涌而下,她明白自己的主子时日无多,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云儿,怎么哭了?”纤瘦的手指轻抖着抚上云儿的脸颊,“云儿,扶我起来,我要写信。”“主子,您好好躺着啊,您的身子经不起这么折腾啊,”云儿轻压住她欲起身的动作。
“我要起来,让我写,我怕没有时间了,”年妃无力的挣扎着,泪水划过削瘦的脸庞,“云儿,再不写我就没时间了,扶我起来。”不忍看她再挣扎下去,云儿上前扶起她,搀她在书案前坐下,将一个大软垫枕在她的背后,动手为她磨墨。
年妃颤抖的手拿过毛笔,蘸满墨汁,缓慢的落下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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