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心事苍茫地说。娃噜嫂依旧将自己的脸贴在老大的脸上,接着又说,
“老大!听嫂子说,你别再泛傻啦!这绝不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想,嫂子能离开你哥吗?如果你要不找人将来把自己耽误了,嫂子我就成了罪人,是我害了你!那样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啊!还有,如果你不找人,你弟弟该怎么办,你还会影响他的。肇叔肇婶那,就更不用说了。你想想是你自己的事吗?嫂子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不甘心于现在的现状,但人还是要面对现实啊,无论如何路还得要往前走!其实你还不了解,这个世界上好女人很多,走一步吧!将来如果过得不顺心,再来找嫂子。假如你继续这样下去,那你就是在逼我!今天算嫂子求你了……”
说着说着,娃噜嫂便抽抽噫噫地哭了;哭着哭着,又扑进老大怀里抱着他大声哭起。看着娃噜嫂极度伤心的样子,老大的鼻子猛地一酸泪水也噼里啪啦落下,同时心也渐次软了下来。
就在老大静静搂着娃噜嫂的那一刻,他在思索,人世间那滚滚红尘给人们带来那么多欢乐幸福,为什么还要把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也累加给人们呢?
月光下,老大扶起娃噜嫂,捧着她那冰冷的脸蛋一口一口吻着。此刻,老大想吻干她脸颊上的所有泪水。吻了一会老大对娃噜嫂说,
“我听你的。我会重新考虑这件事的!”
“真的吗?”
默然地老大点了点头。过了很久,娃噜嫂用手擦干了眼泪,近似于自言自语地对老大说,
“那我给你介绍一个行吗?”
这时,老大不无惊诧地坐起望着娃噜嫂。
……
原来,娃噜嫂是在素克素护河桥南,搭阿布达里大队的马车来到水库的。马车在路经二道河时,被路边一个提着行李的女孩拦住。女孩称也要搭车去阿布达里水库。车伙子欣然应允,于是娃噜嫂就将女孩拉上车。上车后,女孩自是认识了娃噜嫂。娃噜嫂和女孩唠了一路,两个女人谈得十分投机。
娃噜嫂知道,女孩是二道大队的,叫孙素洁,也是出民工去修水库。孙素洁是抚顺68届知青。六八年她随学校下乡到辽西义县的农村,今年调转到这山里。
孙素洁的爸爸原乃国民党207师(是集团军的编制,因为兵士都是国民党三青团员,故号称青年军。)的参谋长。辽沈战役后期,她爸爸的部队准备从营口海上撤走,但在大石桥折戟沉沙了。兵败后,她爸爸落荒而逃辗转回到老家。孰料解放后镇反又将她爸爸揪出,被判了二十几年徒刑,关进战犯监狱。直至七四年减刑获释,被政府遣送回老家,就是现在的二道河子大队。孙素洁的母亲是个朝鲜人,得知自己丈夫回了老家,便从抚顺寻夫来到此地。为了一家人团圆,孙素洁和弟弟均陆续转回老家。当提及回城一事时,孙素洁讲她根本就不想回城,因为城里已没有任何亲人了。
在马车上,娃噜嫂把老大的情况介绍给了孙素洁,所以今天娃噜嫂说,欲把孙素洁介绍给他。娃噜嫂告诉老大,过两天等孙素洁稳定下来,你一定去找找她……
娃噜嫂走了,是第二天吃过午饭的事。吃过午饭,老大一直把她送到阿布达里,又给她截了一辆拉木材的卡车。在去往阿布达里大队的路上,娃噜嫂曾问及李文书的事情。老大告诉娃噜嫂,李文书的对象在部队,是现役军人。谁要和她有什么一差二错,那就叫“破坏军婚罪”是要坐大牢的。
还没等上车,娃噜嫂就吐噜吐噜鼻涕一把泪一把哭了。那会,老大那抑制不住的泪水也泉水般涌出。卡车把老大的娃噜嫂载走了,也载走了他的心……
在老大独自走在返回水库的路上,自己脚下的步子格外沉重。走出几步后,老大突然停住了伫立在山路上发呆。那时老大忽然觉得前方的路,以及前方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甚至有一种不归的念头油然而生。从那一刻起,老大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一生不能没有娃噜嫂,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这一切。老大十分清楚,自己半年多来,为之流血流汗自是认为充满激情的一切,却被娃噜嫂到来的一夜晚,击得粉碎。
如此一来,老大几欲再截一辆卡车随娃噜嫂而去,离开这个地方……
老大没有随娃噜嫂而去,而是默默返回了水库工地。回去后老大无意吃晚饭,当夜幕再度降临时,他独自一人,又来到昨晚和娃噜嫂呆过的榆树下。夜色中,老大心事苍茫地躺在山坡上,凝望着空寂而又黯淡的夜空,他体会到了孤独。离开娃噜嫂,老大似乎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垮塌了一半,又丢失了一半。无意中,老大瞥见右侧一个依稀可见的孤坟;坐在这里的他感觉自己如同孤坟一样的孤寂……后来,娃噜嫂的话语,又在他耳畔响起,“嫂子不能离开你哥……走一步吧……”
忽然间老大又想起那年春天,他与娃噜哥他们的相识的情景,以及后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所有故事。过去的一切,就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从老大眼前缓缓滑过。从那时起老大开始从心底呼唤着——我心爱的娃噜嫂……
直至深夜,老大才从山坡上返回。心事茫茫的他回到宿舍门前,一抬头发现里面灯火如昼,不免有些纳闷。老大一把将房门推开。门开后使他大吃一惊,因为屋里正有十几双眼睛同时射向自己。就在老大一愣神的一瞬间,那大胡子边说边从炕上蹦下来。
“咳——你跑哪去了!我们找你半宿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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