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门客与追随者们不缺视死如归的悲壮，但现在自己真的要让他们全都死在这座小县城？
拜张汤和林昊所赐，郭解如今心底所想已经不是他自己没罪，所以官府即便追查过来也奈何不了他。
“我，该认何罪？”
沉默良久，郭解终于开口。
话语中的松动，让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出现了少许变化。
张汤这时揉了揉手腕：“指使门客肆意杀人，你以为你该认何罪？来人，取笔给他写下罪状。”
狱卒连忙点头，取来帛布和笔墨，摆在郭解面前。
和其他那些大字不识两个的游侠儿不同，郭解是识字的，而且还能写的出一手好字，想来这些年修身养性也并非白修。洋洋洒洒数百字，不仅是一份罪状，也是郭解此刻内心所想，或者说是死后的一些交代。
等他写完，张汤却是忽然摆出了一幅兴趣缺缺的模样：“将此罪状抄录一份由他签字画押，再把这块布帖去城下公告全城百姓。”
说完，张汤便作势要走。
只是在转身之时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把他们放了，随本官回县衙。”
这个‘他们’，说的自然是林昊三人。
‘啪嗒’一声牢门铁索被扯下，林昊三人鱼贯而出。
副本做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可以说是宣告结束，郭解选择认罪，有这份亲笔罪状在，那些个不怕死的家伙也该歇歇了。
跟着张汤沿途返回县衙，不出意外林昊被请进了内堂。
暂放下公务的张汤，十分随和的示意林昊入座：“今夜之事能尘埃落地，就数你功劳最大，本官会向天子禀明，为你请功。”
“大人谬赞，在下不过是一区区游学士子，不敢惊扰朝廷。”林昊稍稍拱手，随后露出一点讨好笑意：“若大人真愿奖赏，在下斗胆想向大人讨得一物。”
和自己讨价还价？
自从出仕以来，有多久没遇到这般妙人了？
张汤眼下心情不错，再加上林昊之前有那么几句话很对他胃口，当即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林昊当下起身行礼：“世人皆言大人与郅都大人乃我朝酷吏，但我却仰慕大人的法家学说。儒学能教人向善，使人明事理、懂礼仪，但泱泱大汉并非一盘散沙，本就该依法治国，只是从前苦无机会只能自己瞎琢磨，今日得见大人，还请您成全。”
依法治国！
这四字一出，张汤眼底陡然闪过一抹亮彩。林昊所说并非数百年前法家便流传下来的‘以法治国’，而是更加精准的‘依法治国’。
以法治国，更近韩非所崇尚的霸道。
法为尊，那么执掌国法的人也就凌驾于法之上。
但依法治国，却是将国法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其中就包括执掌国法的人。
前者更似人治，后者却是法家从管子、商君、慎子、韩非子一直发展至今所形成的成熟法治。
虽说是一字之差，但这一个字的改动却是妙不可言。
汉律承袭秦律，而秦律便是依法治国的典范。
张汤顿时来了精神，他以往是很少会和旁人谈及法学的，因为在如今的朝堂中，多数都是道家和儒家或者农家弟子。
对于法，大汉开国这几十年来其实态度很直白。
把秦律当中太过苛刻的删删改改，别的东西就不必再变。
原因无他，秦律经历过最严峻的考验，是当世最好的律法。
治理九州，秦律足矣。
所以对法家弟子，朝堂之上始终不怎么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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