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十里外的姚洼村,姚秀玲的爹娘也是苦了一辈子的庄稼人,只有秀玲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姚洼村风调雨顺,肥地也多;加上秀玲的爹娘勤劳能干,农家的日子虽说不上富裕,倒也还算滋润。老两口唯一的遗憾就是家里没有男娃。
在农村,一个家庭的劳动力的多寡往往决定着这个家庭在村子里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为了不让爹娘失望,秀玲在父母面前既扮着女孩的娇柔与贴心,也扮着男孩的勇敢与负责;从小就雄心满满:一定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人也确实争气,学习成绩总是班里第一;从小学到初中,不是班长就是学习委员。考上乡里高中的那年,更是在全校迎接新生的大会上,走上主席台,代表全体新生发言。
面对全校师生赞扬的目光,本来还有点怯生的秀玲,自信心大增,开始刻意打扮自己。这一打扮不要紧,我的娘也!好一个漂亮、水灵的秀玲:同那些黑红脸蛋的农村丫头相比,她简直就是肤白胜雪;两个脸蛋红扑扑地,永远都像刚喝了点小酒;乌黑油亮的大辫子直垂到屁股蛋子上;细腰、削肩,稚嫩的小胸脯挺挺地,像揣着两枚尖尖的小桃子。由于个子也高,往那一群灰头土脸的女同学中间一站,秀玲明显就象野山坡上突出来的一朵鲜花;校花的名声竟不胫而走,远近播扬。
然而,敢情这校花并不好当:名声一传出去,跟梢的男孩就串成了串儿,有校内的,更多的是校外的。班主任一再强调:校外的人比较复杂,学生以学为主,不要和校外的人来往。等到堵校门的、爬学校院墙的、对着放学出校门的女学生吹口哨的多了以后,校长也在出早操的大操场上严厉批评了女生,就差指名道姓了。
刚开始,秀玲并没有觉得班主任和校长是在暗暗批评自己;慢慢地,当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相白净清秀的校外男孩落入了她的眼里的时候,还真有点慌了。这个男孩自称父亲在三百里外的新安县当煤矿工人,每月能挣到五十多块。秀玲愣住了:爹娘过一个新年,也就花个十块、二十块的,五十块该是多少个新年啊?男孩说,他爹很快就退休,他要去接班当工人;他舅在矿上安检科当官,秀玲要是能和他一起去新安县,保证让她在矿上的食堂里当服务员,每月至少挣二十块,还有可能会挣到三十块。
一个美好得无法想象的未来展现到了秀玲的脑海里,里面全是县城、楼房、商店、工人、挣钱、新衣服、新年……,如此等等。
秀玲每天傍晚,只要一出校门,准能在大门口遇见那个男孩。秀玲是住校生,自己家的那个姚洼村离乡政府所在的这个大地方还有几十里山路。每天晚饭之后、晚自习之前,女同学们都喜欢三五成群地出校门转转。自从发现出校门就能见到这个男孩的规律后,秀玲每次出去转时,都和其他女同学错开时间,自己单独出门。
俩人遇见后,秀玲前面走,那男孩总在后面跟着,前后相差十几米远。外人看上去,啥事都没有,但俩人心里却知道有事情正在发生。秀玲知道那男孩在等着和她说话的机会,只要有条件,都有意无意地,慢悠悠地往僻静的地方走。
校门外不远处就是庄稼地,大车道两边的玉米棵子黑黝黝地一人多高;车道两旁的灌溉渠和田埂,星罗棋布,人往里面一岔进去,从外面看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越往前走,人越稀少;到了没人的地方,那男孩快步赶上来,蹲到她脚边,和她说城里的事。秀玲站住不动,却羞得低着头,咬着花手绢,扭扭捏捏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听那男孩讲。秀玲知道男孩说的那事自己搭不上话,但却很爱听,越听越上瘾。然而从远处看,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秀玲一个人站在这里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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