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乡政府出来,秀玲和马少军搭上一辆拖拉机回黑沟村。马少军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沉重,一路上少言寡语,心里一遍遍叫苦:日你娘啊,明天就要换掉我这个法人了!看来,这**真惹出祸了呀!
秀玲听着乡领导要让自己当矿长和法人代表的话,当真是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忧。惊的是:这几天如此大起大落,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莫非是在做梦吧?喜的是: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真的熬出头了?究竟是我的美貌、智慧和待人实诚,这三项里的哪一项得到了县里和乡里的赏识?我一定要谦虚谨慎,摸清楚是哪项品质,并把它发扬光大!忧的是:马少军会不会不高兴啊?
回来的路上,看着马少军脸沉似水,说话又躲躲闪闪、扭扭捏捏,秀玲一点一点体会着那种被人提防的难堪,那种骨肉与情分分离的痛苦,陡然间陷入了深深的失落中:马少军啊马少军,从头到尾,这事都是你在操弄,无论是让当还是不让当,我姚秀玲说过一个“不”字吗?你马少军不是信誓旦旦要让我有花不完的钱,让我风风光光吗?这一天真的来了,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退一万步讲,我人让你糟践着,地让你挖着,两口子撅着屁股给你干着,你挣了那么多钱,不该给我们点补偿吗?就算我姚秀玲贱,我糟践我自己,我活该,你啥补偿都不用给,你至于这样对我吗?你要是痛痛快快地让我当矿长,我恐怕都领不起你那份情;你这么扭扭捏捏地给我脸色看,我真没话给你说了。就冲这个,我姚秀玲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一定要弄一个我自己的煤矿出来!我还真就不给你干了!
想到这里,秀玲不由地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莫非开了这两天会,那个叫做“自信”的东西像被浇了两天大雨的庄稼苗,开始在心里伸长、拔节了?是的,有了钱,我就可以自己开煤矿;可是,这钱呢?钱在哪儿呢?钱,钱,钱……秀玲头疼起来。
到了黑沟村路口,一下来车,姚秀玲就叫住了马少军:“进这一趟城,像是做了一场梦。我觉得我都不像我了。我是啥都不想做了。玉良说带我去城里打工,我已经答应了,你就不要阻拦我了。你开一天煤窑,地就由你用一天……”
秀玲的口气很平静,马少军却听着刺耳:“你咋说这话?要不是牵扯着家里,就是把煤窑给你,我也不说啥。”
秀玲道:“要是说这当矿长、法人代表是帮你的忙,我啥都不说,满口应承;但是说,要我硬从你手中抢这矿长、法人代表,那不是我秀玲能办出来的事!我心里坦荡荡,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马少军急道:“你看你这……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秀玲道:“我身子让你占着,地让你使着,俺两口子没明没夜地给你干着,我很知足,没有怨言;你这一年挣的钱多得能用架子车拉,我也不稀罕;乡里书记说的那些话,你就只当没听见,我也不去想。——我先回去给玉良做饭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