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玲回到家,天都黑了。站在村头,看见窑场上有灯光,还有两个手电筒的光点在黑暗中移动,料想那必定是村支书吴良臣组织的村民护矿队在照看煤窑:也顾不上吃饭,赶紧叫玉良帮着,熬了一大锅粥,烙了十几张葱花饼,又腌了一大碗生菜,一起送到窑场上。
参加护矿队的村民们大受感动,“呼噜噜”地喝着粥,“吧唧吧唧”地嚼着香喷喷的葱油饼说:“秀玲,你只管去乡里跑恢复生产的事,窑上的事你就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放心吧——头可断,血可流,煤矿绝不丢!他马少军要是敢回来抢,我们护矿队毫不客气地把他打下去!”
听着这话,秀玲底气更足了。回到家里,她伸手从大缸的缸底掏出那攒了一年多的钱,说:“玉良,咱俩明天就去新安县找丁建新。咱得多带点钱,万一不好找呢……”
玉良问:“那要是找不着呢?”
秀玲说:“一定要找着!翻遍新安县,也要找着他:找不着,就不回来!”
玉良受到了鼓舞,说:“好!找不着他,咱就在那儿打工!”
秀玲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打工!”拉着他上了床,说:“你可别让我怀孕了哦。现在这么忙,我可没时间生孩子!”
俩人第二天一早出门,倒了几次车,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到了新安县城。秀玲去黄川县城去得多了,也没觉得新安县城有啥好,只是比黄川县城的大街更多些,楼房更多更高些而已,心想:上高中时,做梦都想着这里,没想到梦想中的天堂也不过如此!微微有些失望。只是玉良走惯了乡间的坑坑洼洼的土路,平坦的马路上还是高抬脚、轻放下,又东张西望,给鬼子进村似得:按说高抬脚走路很安全,偏偏那马路牙子却绊得他险些摔一个大跟头。
俩人沿着县城的大街,一路走,一路打听新安县的国营大煤矿在哪里。这一打听才知道,国营煤矿有好几个,同一个煤矿还有不同的矿区。俩人一下子犯难了。秀玲问玉良:“你送丁工到车站,他没说让我们需要找他的时候,去哪里找吗?”
玉良连忙道:“说了呀,去新安县!”
气得秀玲敲下他脑袋:“真是猪头!这不是在新安县吗?去哪儿找?”
玉良摸了摸头,说:“马少军肯定知道。”
秀玲叹口气:“别提马少军了,好不好?有啥用呀!”
俩人只好一个煤矿一个煤矿地挨着个找。第一个煤矿还能到办公室问了俩人,说不认识:赶到第二个煤矿的时候,都下班了。传达室的老头说,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人,让他们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来问问办公室的。
俩人开始沿街找饭馆吃晚饭。一大早起来吃早饭,这会儿天都黑了,还没进过一滴水,玉良的肚子饿得像打雷一样乱响:可是看上去那些饭馆一家比一家贵,找来找去,俩人都不敢进。秀玲说:“瘸子里头挑将军吧!”于是,俩人开始就眼下看到的这些馆子进行比较,几乎比较完了整个新安县城的饭馆,也没有觉得哪家是便宜“将军”。
到晚上九点多,俩人饿得走不动了,正绝望时,突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看见一个羊肉汤馆——门口一盏灯泡,照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羊汤1元:烧饼1毛。玉良说:“长这么大,一直想喝羊肉汤呢,就是没钱买。现在既然出来花钱呢,干脆就吃羊肉汤吧!”俩人于是一起进去。
小馆子里昏昏暗暗,可一进门,满屋都是醇厚的羊汤的香味,勾得人直流口水。卖汤的窗口处,一口特大号的铁锅里放着大骨头架子,乳白色的羊骨头浓汤“咕嘟嘟”地冒着白蒸汽,香得醉人。俩人在小桌子边坐下,点了两碗汤,六个烧饼。小服务员把两大碗汤端到桌上,汤上飘着一层绿莹莹的葱花、香菜,下面又飘着一层红红的辣椒油,真是既好看,又馋人。
玉良比较了一下两碗汤,觉得自己面前的这碗多些,就让给秀玲吃:自己端过秀玲面前的那碗,边吃边抱怨说:“别人家的汤都盛得满满的,俺这碗咋这么少呢?”
老板娘听见了,说:“汤是可以免费续的——有人嫌汤多,有人嫌汤少。”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