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中旬已是初冬的季节了,北国的初冬可能早已寒气袭人,而湘南的初冬却还披着融融的暖阳,仍然枝繁叶茂,放眼望去,草地上小草还是那么茵茵的绿着,河边的柳树斜斜地垂着,不时随风舞动翠绿的枝条,天还如秋日般的高远,农家百姓,依然一付秋天的打扮。
天空被一片朦胧的蓝白色包围着,人民军行军在耒阳通往衡州的驿道上,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战士年轻的脸,从海南、广东、广西来的他们可能又要失望了,湘南的冬天虽然比他们的家乡冷,可是因此而奢望在湘南便能看上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场雪,那无疑需有在地上捡到元宝般的运气!
出耒阳城不到十里的哲桥镇,人民军第二十一军东路军一万五千余人在此作短暂的午间歇息,自从第六集团军司令部下达作战计划后,各军便获得了极大的“自由活动”权限,各军部长官可以因时因地作出适宜调整。
晌午的炎阳高照,镇里的百姓脱下清晨御寒的冬衣,俨然又回到了夏天一般,要么敞开胸衣要么卷着衣袖端着大海碗蹲在地上“叭哒叭哒”地大口大口吃着米饭,而一些贪玩弄得全身脏得像下井工人一样的小孩则睁着大大的眼珠一群一群地围观着着装奇特的人民军战士们。人民军战士很无聊,和蔼率真点的会逗弄一下流着口水拉着浓浓鼻涕的小孩以打发时间,严谨冷漠想息歇一会儿的,则脱下比七八岁小孩拉出的屎还臭的袜子,到处乱熏,天真的小孩们捂鼻慌不择路而逃,有小孩摔倒了,可不知是被拌倒的还是被熏倒的!
“麻蛋!走!我们再过去!有位兵爷都答应给我糖吃了的!”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那里有个兵爷样子长得太吓人,比我们家猪还难看!还有一个脚臭得比我们家母猪粪还臭!”
“去吧!去吧!我分一半糖给你!”
“真的……那就走吧!”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又鼓着勇气走近,看来小孩嘴器官的享受要远远大过眼器官、鼻器官的难受啊!
军民闹得正欢,从哲桥镇北面过来两位游走商人打扮的男子,他们被人民军哨兵挡住盘问一番后,在一位哨兵的带领下,走向第二十一军设于哲桥镇山神庙的军部,这两位中年男子是军情部长沙中心情报站驻衡州的情报员,他们逆耒水而上,到了哲桥镇古别村才上的岸。
第二十一军由参谋部负责情报收集与分析的一位上校作战参谋接待两位远到而来的军情部情报员。首先,上校参谋与对方对上接头口令,然后拿出一份军情部提供的湖南地区军情部交通联络员名单,核实人名,再详细盘问一些细节后,才最后与对方展开情报交换。
双方的会谈不超过十五分钟,两名男子就从山神庙中走了出来,此时,他们已完全改换了模样,由游走商人变成了收山货的小贩。
接到参谋部的军情汇报,第二十一军军部即刻召开军事会议,军部各长官匆忙拔上两口饭,连嘴角挂着的辣椒片也来不及擦掉,便匆匆赶往临时设置的会议室开会。
“各位!接军情部急报,湘军左宗棠率五万大军已南下衡州城增援!”第二十一军军长钟维木无表情道,说话倒是铿锵有力。钟维原是第7师第20团团长,第20团在马贵阻击战中一仗成名,曾获“阻击团”称号!后来因许仑事件,原第二军所有团以上干部大换血,学习的学习,退役的退役,转预备役的转预备役,钟维也不例外,他在人民军第二次防御战最艰难的时候,被迫在人民军南宁政治学院学习一年,至第二次防御战后期大反攻之时,他才被任命为第34师代理师长,后因人民军大幅扩军,在组建第六集团军时,他被任命为第二十一军军长!
围坐在两张八仙桌周围的一干将领露出严峻表情,五万湘军守护城高墙坚的衡州城,衡州城难攻了!
“不过!左宗棠狂妄,他居然率部过城而不入,直接南下迎战我军,想歼灭我军于衡州城外!”本可一句说完的话,钟维少见地幽默,分两次说出,令众将领又多死了许多细胞。
“军长!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就说怎么打吧!”第81师师长朱星洋粗犷的声音响起。
钟维最看不惯朱星洋没事就像发情的叫鸡公似的乱吼乱叫了,在第二十一军中,只有朱星洋敢如此放肆。朱星洋是他的老部下,当时他当第20团团长时,朱星洋便是其手下的二营营长。许仑事件之后,两人分开任职已有一年半,可这次好巧不巧,两人又成了上下级,两人自是小酒小菜的好一番欢庆了。
钟维厉眼狠瞪,朱星洋抽动嘴角悻悻坐下。
“军长!左宗棠欲在野外与我军决战,正合我意,我们定当让他有来无回!”第82师师长石潭豪迈自信。
“在野外歼灭左宗棠部五万湘军,不仅对我第二十一军攻取衡州城有利,即便是对我第六集团军最后攻取长沙城亦有力!”第二十一军参谋长白文纵深谋远虑,但他额上皱起的“川”字,表明他还有许些忧虑。
“我的想法与大家一样,千方百计创建条件与敌一战,一战奠定湘南新局面!”谁都知其中的好处,钟维欣慰的是不用做政治动员,全军上下已统一了一条心!
石潭期待地问:“军长有什么好想法?”
钟维站起来,走到一份湘南地图前,指着地图道:“我准备在春陵水与耒水之间,北到向阳镇,南至哲桥镇方圆十五里范围内设置一个大包围圈,围歼左宗棠部!”
众将领盯着地图上钟维圈定一个圆圈,个个沉思苦想,都在思量钟维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军长!如此大的一个包围圈,仅只第82师、第81师及军部直属部队一万五千余人的兵力恐不足啊!”参谋长白文纵忧虑的就是兵力问题。
“这点兵力当然少了!我准备让西路军的第84师的两个团日夜兼程从祁阳以北地区赶过来!”钟维早已算计好了。
“祁阳离耒阳一百余里,其间还隔有湘江与春陵江,时间上能赶得过来吗?”白文纵摇头反问。
“白参谋长所说的时间问题是个大问题,办法有二:一,既然左宗棠部湘军欲寻我军决战,我部可停止向前,拉开与湘军间距,延长与湘军接触的时间;二,西路军的先头部队——第84师已至谭子山镇,他们如向西急行军赶往北部耒水河畔的向阳镇,距离不到百余里,应该一天之间可到。”钟维解释,“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必须为第84师早准备好渡湘江的渡船。”
大家觉得有理,赞同通过此方案。钟维随即下达作战命令:“第二十一军在春陵江与耒水两河之间实施歼灭左宗棠部湘军方案。第二十一军设军指挥部于哲桥镇刘家大院;由第81师第243团协同军部直属部队驻于哲桥镇前三里处良田村实施南面包围;第81师余部驻水口山镇与松柏镇依春陵江从西面实施包围;第82师第246团与第245团驻肥田镇与小江口镇依托耒水镇实施东面包围;第82师第244团隐于向阳镇附近,待湘军进入包围圈之后,占领向阳镇,封堵包围圈的北面口子;西路军第84师日夜兼程赶往向阳桥,协助第244团封堵湘军之退路;军政治部发动群众协助部队作战;由当地地方政府负责为第84师筹集渡湘军的渡船!”
湘江北去,浊浪滔滔,红叶隐隐!左宗棠领兵出衡州城,黄昏时分至东阳渡,湘江在此处拐了一个大弯,水势湍急起来。左宗棠令部队安营扎寨于野外,准备在此停歇一晚,他得到的情报是人民军东路军刚出耒阳城不久,而西路军已至风石堰。还有他不知的第二十一军的西路军先头部——第84师连夜兼程赶路已至离衡州城仅三十里的谭子山,只是此时,第84师又接到第二十一军军部十万火急向西赶往向阳桥的命令,他们没有再向衡州城逼近。
心断绝,几千里,梦中醉卧巫山去,觉来泪滴湘江水!深夜,初冬的寒流冻醒了心事重重的左宗棠,壮志未酬,心力交瘁,从小树立的安邦定国的宏伟志向不能实现,他心里颇感酸楚!
肩披一件御寒棉衣,左宗棠踏出大帐营,湘江两岸花木深,月光下树影重重,面对滔滔江水,他凝神深思,他不明白为何短短几年时间,中华大地风云变幻,怎么就要换主人了呢?人民军的崛起太过神秘,太过不可思议!但人民军所宣讲的那一套倒蛮蛊惑人的,天下人人平等,这真能做到吗?臣民效忠的对象应该是国家,应该是整个中华民族,这话多好啊!自己是一个汉人,岂甘做外族的一个奴才,只是以前国家遭西洋蛮夷欺辱,同胞遭西洋人凌辱,作为铮铮铁汉怎能不挺身而出报效国家,安内攘外呢?
“现清王朝没了,可国家还在,由人民军所统治的中国好像要比清王朝做得好得多,自己这样反对人民军就是在阻挠国家的统一,这样做到底还没有意义呢?”左宗棠思绪飘荡,“可让自己做乱臣贼子、叛逆反贼也是万万不能的。”
露水打湿了左宗棠的衣裳,湘江上已升起一层薄薄的烟雾。暂时抛开那些政治问题,怎么解决目前的军事危机才是当务之急。左宗棠沿江慢走几步,突地疑惑:“昨日人民军西路军与东路军前后到达衡州城的时间相差一天的啊!怎么今日接报两路人民军好像时间又变一致了呢?”这也是左宗棠为何今夜没有兼程南下,而在东阳渡停一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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