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然而凡事总有个度,超过了某个程度,“瑞雪”也有可能变成令人色变的“白灾”。
大元三十三年,一场百年难见的白灾飘飘洒洒,压在了原本便已不堪重负的帝国经济上,就像压垮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数活不下去的灾民揭竿而起,为了一口救命粮,走上最无奈的一条路。
然而这些贫苦瘦弱的灾民如何是那些常年厮杀征战的铁血兵卒的对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暴乱被令人发指的铁血手段残酷镇压,特别是平州、襄州两地,更是尸骨遍地,血染大地,或许是为了将暴乱彻底镇压,这些兵卒深入州府各地,化身为最可怕的恶鬼,不管三七二十一,整村整村的屠人,将所有值钱的物什席卷一空。
天灾加人祸,造成大元国史上最大的一次难民迁徙,无数黎民百姓向着相邻的州府逃难,只为能够活下去。
平州边境的一条小道上,一位骨瘦嶙峋的孩子踉跄的向前挪着步子,从外表看去仅仅七八岁的样子,除了一张还算干净的稚嫩面孔外,手上脚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被冻的不成样子,有些地方甚至流了脓,只是孩子浑然不觉,目光呆滞,托着一双已经烂的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草编鞋,靠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一根木枝,勉强支撑着向前挪着步子。
男孩大名莫云,不过认识的人都叫他狗子,本是平州谷石村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一个月前随着父母逃难出来,不料途中又遇兵匪,慌忙之下与家人失散,加上不辨方向,本是要一直往北逃到相邻的徐州,结果走偏了路,一直来到接壤的平州西部,靠近铳州之地。
白灾刚过,积雪过膝,冷风一吹,好似刀子刮过身体,即便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裹了一层厚厚的白狐皮依旧要簌簌发抖的恶劣环境中,一个衣衫单薄且仅仅七八岁的孩子能够从谷石村走到三百里外的铳州附近,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从早到晚走了一天的路,此刻莫云明显耗尽了气力,拄着木枝的双手摇摇晃晃,步子也是踉踉跄跄,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只是凄凉夜色下,那双眸子中却燃着一丝亮色,那是对生的渴望,前方不远处,一点摇曳的火光从那破庙中传出。
天灾人祸,对于这些逃难的难民来说,这人祸除了兵匪外,还有身边同样是难民的这些人,为了生存,为了一口吃食,饿极的一些难民甚至能够脱离“人”的范畴,干出一些禽兽都不会去做的事,易子而食,啃食尸体,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向“同类”发起攻击,一路走来,莫云已经亲眼目睹数次这种无法想象的事,由震惊到木然,这样的画面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是何等残忍!
求生的本能使得莫云朝着那火光处走去,至于其中是否存在着危险,莫云根本未曾考虑,或者说已经无法考虑,不朝着火光走,自己必定冻死在这野外,向前走还有活下来的可能,然而,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就在莫云距离破庙还剩十来步的距离时,“噗通”一声,莫云整个人向前倒去,想要强撑着站起,发现整条左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还未向前挪动一步,一声脆响,那条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木枝最终不堪重负的折成两段,一个踉跄再次跌倒,这次莫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
“救……”
如蚊蚋般刚刚喊出一个字,一股深深的困倦从脑中袭来,抬了抬脑袋,最终深深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身上寒意稍减一些,莫云最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此刻莫云似乎还未恢复意识,木然的望了望四周,好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莫云忽然受惊了般朝自己身上望去,见到手脚齐全,似乎并未遭人啃过的样子才安下心来。
“咦?这是……馒头?!”
莫云先是瞪大了眼睛望了望留在自己身旁那半块黑不溜秋的物什,好似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继而饿虎扑食般将那半块馒头填到嘴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嚼两下便往肚里咽,生怕再不吃到肚里便要飞走一般,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一路走来,完全是依靠树皮草根做食,就连莫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吃过一点像样的食物了,或许是腹中不空,此刻莫云也不急着离去,而是四处打量起来。
眼前是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庙,一尊看不出什么鬼怪的泥塑立在左侧,蛛网密布,两侧纸糊的窗棂早已空空荡荡,身后一堆杂草,而莫云此刻正坐在一扇像门一样的木板上,身前一些未燃尽的木枝冒着些许火光,身前,一只烂掉一角的破碗中盛着一些清水,此刻莫云正觉口干,端起破碗便饮,只是刚到嘴边,莫云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向着庙口望去。
眼前是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女乞儿,仅有六七岁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似乎许久没理过,脸上黑一块青一块,此刻正小心翼翼的趴在门口望着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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