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和王熙凤在上房躺了整三天了,两人越发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浑身火炭一般,口中胡言乱语,贾母,邢王二夫人,还有薛姨妈等人寸步不离守在房中,只是围着着急哭泣,贾政贾赦等人也没了主意,急得团团转,到处命人寻僧觅道。贾府中一时人仰马翻,不是这个和尚念经就是那个道士作法,又加上亲戚们闻听消息,也差人或亲自来探,一时间贾府上下乱个不停。
我和宝钗并三春等在外间,却不允我们进去探看。眼看贾母王夫人已经是泪尽神危。我就让紫鹃熬了一点米粥,让鸳鸯劝她进一点。却也是吃不下。只听贾政对贾赦叹道:“实在没法儿,就由天命去吧。”
更有赵姨娘进来说道:“老太太老爷也不必过于悲痛,眼看哥儿和琏二奶奶已经是不中用了,不如把他们姐儿俩的衣服穿好了,让他们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这口气不断,也让他们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一语未了,贾母一口啐了她一脸的唾沫。骂道:“烂了嘴的混帐老婆!是哪个叫你多嘴多舌的?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中用了?他们死了,你又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了。他们不中用了,你只管和你们要命!平日里你们做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王夫人听见这个话,更是哭得连头也抬不起来了。薛姨妈也是黄着脸儿哭个不住。宝钗只管扶了王夫人掉泪。三春也在贾母身边依偎着哭个不住。
还是贾政喝退了赵姨娘,还没说话呢,只听外头回说两口棺椁都做好了,贾母闻听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只是叫人来把做棺椁的奴才打死。我见实在闹得不象话。就上前温言劝道:“外祖母,舅舅舅母且别急。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我看着此刻不过是些小人小鬼的作祟罢了。宝哥哥和凤姐姐原是福大命大的,就是这回让他们受了些罪,也决不至于害了性命的。”说了好些时候,贾母才好些了。
过了半晌,只闻隐陷有木鱼的声响,有人念佛号的声响。我急道:“外祖母,救星来了。快叫人请了进来罢!”贾政还在犹豫,贾母王夫人已经是一叠声叫人请进来。移时人们举目看时,只见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洋洋洒洒地进来了。他们衣衫破烂,容貌丑陋,一双眸子却是精光四射。他们进来向众人打量一番,看到我,却是神色一变,随即又不动声色地向贾政揖首为礼。
贾政问道:“请问道友在哪里修行?”那僧笑道:“长官不须多问,我们得知府上人口不利,故特来医治。”众人面面相觑,啧啧称奇。贾母问:“我们这里有两个人中了邪了,能治不能?”那道人笑道:“你们家现有稀世奇珍,就能医治。”贾政问道:“道长可是说小儿落草时带的那块玉吗?上面说能除邪祟的,谁知并不灵验。”那僧道:“你们哪里知道这宝贝的好处?只因他如今被声色迷了,故不灵验了。你今且取下来,待我们持颂持颂,只怕就好了。”
贾政连忙取下玉来递过去。那和尚接了,长叹道:“青埂峰一别,转眼已经十四年矣!人世光阴,若似弹指!”又用手去抚弄了一回,说了些听不清的话,递与贾政道:“此物已经灵验,不可亵渎,可置于卧室上槛,将他二人安于一室之内,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三十三日之内,复旧如初。”停了一停,转身向看着我细细打量。我静静地回视他,并不躲闪。那和尚点点头,又向道人点头示意道:“此是天数,真是奇缘!”
对贾母深施一礼道:“我们可否和这位小姐单独说几句话?”贾母沉思半晌,慨然道:“既然如此,请书房中说话吧。”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随这僧道二人来到书房,我掩上房门,立刻对他们深深施礼道:“仙家既知小女的来历,就还让我回去来处吧!”那道人道:“这却不能,大千世界变幻无穷,缘起缘落皆有定数。你既来此就有来些的道理,违天不祥。”
那僧人也笑道:“绛珠绛珠!你经历几世才换得这次的机缘,你却忘记了吗?”说着拉着道人就走,我在身后叫道:“好歹也帮我一回。”他们相对而笑道:“绛珠果然性情变了。”
一时随我回到上房,他们向贾母道:“此女骨格清奇,面相有大富大贵之相。你们可让她陪在二人左右,对他二人是好处不尽的。”说完回头走,竟是飘然去了。众人去追时,早已经人影杳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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