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时日容易过,不觉炎热的夏天过去了,我是最不经热的人,天一凉爽,精神上也好了很多。紫鹃见我把贾母和王夫人送来的药装在匣子里,纳闷地问:“姑娘虽说看着弱,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病。姑娘为何不回了老太太太太,不用再送这药也罢了,我们收了这么多,又没什么用。”我答道:“我小的时候气血不足,老太太深知的,所以配了这此药!这病原也难治的,不过是机缘巧合,我得了个方子,也就治好了。可是这事其中诸多玄妙,又无法对人说,只好这样了,再说,这人参养荣丸等让林停拿了去给林忠他们,见什么人能用,就送出他们,不也是好的?”
紫鹃道:“唉,论说这府上富贵荣华,还有什么愁怅事?可是一人一个心眼儿,一步儿也错不得!白想想也是心累。”我笑道:“偏你今天这么多感慨。快收起来吧。我们到怡红院瞧瞧去,明儿是薛姨妈的生日,老太太问宝玉明儿能去不能呢。”
到了怡红院,静悄悄地却不见有人,我和紫鹃从隔了窗纱看进去,只见宝玉睡在床上,宝钗却坐在身旁做针线,不时拿着一个蝇拂子拂着。房中的丫头却一个不见。知是袭人支出去了。紫鹃冷笑道:“宝姑娘真是好心思。”我忙摆手让她止声。忽听宝玉在梦中喊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金玉良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只见宝钗已是怔了。
一时间屋内屋外的人都是征征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身后袭人笑道:“既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我方走进屋去,宝钗见是我,不觉脸上绯红。口中道:“袭人让我替她一回子,我闲着就刺了几朵花儿。”我接过一看,却是宝玉的一个肚兜儿,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儿,十分鲜亮。因笑道:“这么大了,还带这个?”
袭人笑道:“他原不肯带,因此特特地做成这样,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这样就是夜里盖得不严,也不怕的了。”
宝钗赞道:“也夸得你耐烦,难怪姨娘心中口中夸你不住。”袭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宝玉一时醒了,见是我们,笑道:“该死该死,你们来了,我却在这里睡着,不成道理。”
我笑道:“罢了,这会子你又有规矩了!只是明儿是薛姨妈的生日,老太太问你能不能去呢?”
宝玉便看着宝钗笑道:“明儿原来是姨妈的生日?我自然是要去的。”我笑道:“就是的,可别辜负了人家的心!”宝玉看了我一眼,不解我话里的意思。宝钗却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有什么?宝兄弟还没完全好,天又热,不用去了。”
我道:“这如何使得?我们寿礼都备好了,还有探春她们都去的。若不是湘云家去了,她也去。”
一时辞了宝玉到了贾母那里,见贾政也在那里,原来是点了学差,择在八月二十日就要起身。贾政嘱咐我道:“黛玉,我走了以后,宝玉你就多劝着他些,让好好生读几本书。”我也道:“舅舅此去办差也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说完了,又见贾政还只看着我,不说话,想了一想,又道:“舅舅,你此去是同谁去呢?”贾政道:“原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兄弟富察氏傅恒。都说国舅难缠,他又年轻,我心里很没有底。”
我笑道:“舅舅却担这个心!据我所知,傅恒人虽年轻,却是极有见识极有本事的人。将来必是要进凌烟阁的人材。此去舅舅大小事宜多与之商量,他年轻,上进的心不免热一些,就让些儿功劳给他,他还会忘了舅舅不成?将来,也许我们府上仰仗他的时候还有呢。”
贾政仰了脸想了好一会,点头道:“你这话很是!与他结交,宫里的元娘娘也好些。”贾母喜得拉着我的手道:“可惜了你是个女儿家,要不,出息才大呢!”贾政叹道:“唉,统共两个府里的宝玉的这些兄弟子侄,若有一个这样的,我还愁成这样?”
贾政走了之后,宝玉的伤早已经痊愈了。每日在园中纵性游逛,十分逍遥。这日他眉花眼笑地拿了一张花笺来寻我,嚷道:“你快来看看,三妹妹高雅得很,约了我们起个诗社呢。”我看了,不觉也笑道:“这个主意很好。我们就去她那里商议吧。”我道:“起诗社人少了没趣,约了大嫂子,探春她们也来得好。”宝玉听了更是高兴,忙打发了人去叫,吩咐道:“都到三妹妹秋爽斋去,我和林妹妹先去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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