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二十七年,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在东域古国的奚全晋家,一个少年突然从睡梦中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最近几年,这个少年老是会梦到这样一个画面:在一座充满了沧桑的大院子里,一个灰衣小孩拿着米黄纸做的风车,围着院子转圈圈,然后一个不见容颜的青衣女子叫小孩慢点跑。
“又是这个梦。”少年捂着胸口,擦着虚汗,在嘴里轻声嘀咕道。
“阿木,又做噩梦了?”旁边床上的另一少年望着喘息之人,眯着眼睛,睡意朦胧迷迷糊糊地问道。
“嗯,阿泽,不好意思又把你惊醒了。”少年掀开被子,穿上黑色的粗衣和靴子,站了起来,“我出去走走吧。”
“嗯。”被唤作阿泽的少年翻了个身,困意十足地回答,“早点回来睡觉吧。”
这位少年名叫木阳,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是个家仆。三年前被中都的人贩子卖到了古国南区——和顺奚全的晋家,做了少爷晋泽的书童。
木阳是个不知道身世的孩子,故乡地名、父母亲朋在他的脑海是一片空白,甚至连名字也是人贩子告诉他的。
“咕咕咕哦~”
“咕咕咕哦~”
院子里,鸱鸮在树梢上轻轻地吟唱着,此时乌云密布,星月隐匿,晚风吹拂,世间被浓浓的夜色所浸染,万物沉睡呢喃,一片祥和寂静。
木阳轻轻地合上了门,步入中庭,院子里的灯亭还微亮着,街上还隐隐约约传来打更人的话语。
他抬头望着有些昏暗的天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老是做这样的梦,少爷阿泽告诉他这是久别故乡,亲人托梦,思念所致,可他连亲人和故乡都不知道在哪儿,又如何解梦归静呢?
木阳轻轻地在院子里走动着,现在除了外院大门口值夜换班的护卫,内院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走动了。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外院,突然他看到垂花门旁躺着一个满身血渍的护卫,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木阳慌张地跑了过去。
“你怎么了?”木阳将护卫扶了起来,人还有一口气,在木阳耳旁低语了一句。
一声惊呼,轰动府邸。
“来人啊,有人袭府……来人啊……”
随着木阳的呼喊,晋家府邸顿时亮了起来,黑衣护卫,素衣女仆,还没来得急穿外衣的家主……都跑了出来,有的提刀带剑冲向外院,有的背着包袱,惊恐往后门悄悄遁去。
“阿泽…阿泽…”木阳快速地把少爷晋泽摇醒了,还不等晋泽穿好衣服,他的五叔就极速把他俩着急地拖了出去,带着两人奔向屋舍后的地窖。
屋外已经交战起来了——这是古国最为平常的争斗,谓之夺府。通俗来讲就是抢地盘的,不过一般只会出现在小地方,特别是那些没有大家族驻守的偏区。
蒙面来者见形迹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场面顿时慌乱起来。
“杀!一个活口也别留下!”
“抢值钱的东西!”
“快走啊!”
“爹爹…爹爹……”
“啊,你…你不要过来啊…”
“救命啊!不…不…不要杀我…啊!”
………
顿时各种声音嘈杂交错,淫笑悲哭,怒喊叫骂,红刀蓝剑乒乓作响,遍地火海随风而拔……
“阿木,你先带着阿泽从这里的地道跑出去,拿着这块玉,去中都晋侯府!”中年男子将一枚白月银玉递给了晋泽。
中年男子还没拉上了地窖的木板,铺上茅草,一个手持金流长刀的蒙面汉冲了过来,两人随即交战在了一起。
“快走!阿木带着阿泽走!”
“五叔,五叔……”晋泽哭喊着被木阳往黑暗中拽去。
“走啊,阿泽,走啊!”
两个惊怕的孩子借着微弱的油灯,找到了那个通往山那一边的通道——一条被打磨成拱形隧道的地下暗河,细小夜光石零零散散地镶嵌在隧道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四五条有大有小的木板船停靠在水面上。
身穿黑色粗衣的木阳,拖着少爷晋泽往船边走去:“阿泽,我们走吧。”
“我不走,我要等我爹和我五叔。”敞着胸膛,身穿薄衣的少爷晋泽泪流满面,挣开了木阳的手,颤抖地将衣服束紧,裹实了身子,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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