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很大,四海八荒,地下地上,苍穹九天,悠悠青云无际。
山泽湖海乾坤无垠,大江大河磅礴万里。
祖辈们靠双手双脚,与天争命,从茹毛饮血中,学会了直立行走,竖起顶天立地的脊梁,建立起以人为本的社会体系。
在对抗风风雨雨中,人们逐渐认识和开发自我的潜能。
武的本源,是不甘听天由命的自强不息,是人与自然一次次对抗中累积起来的力量。
而侠,是对力量的合理束缚,也是对力量的诠释。
云州,秋。
开了早市的云州城里,晨曦如绒,在逐渐嘈杂的吆喝声中,金灿灿的朝晖随着凉风荡漾,洒在赵四脸上那豆子般大小,拖着卷曲黑毛的醒目黑痣上,所以赵四的脸,此刻绽放成了一朵正值花期的金菊。
挤兑着八字眉下的三角眼,回头看了一眼百草堂的金字招牌,熏红的酒糟鼻使劲吸了一吸,拍拍腰间鼓囊囊的钱袋,转身吹着口哨,迈着他独特的步,仿佛变成了云州城首屈一指的舞王。
可惜在旁人看来,那神态,却像极了一只年迈的老鹅。
刚刚转过街头,他脸上灿烂的金菊很快就皱成了霜打的茄子。
“赵四,你是不是又诓了百草堂姓萧那傻子的银两?”
堵住赵四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光头大汉,一开口,脸上的横肉就抖个不停,再搭上他那双虎狼一般的眼睛,整个人像极了千里迢迢赶来的饥渴恶狼。
这也把赵四吓得直哆嗦,用宽大的袖子偷偷盖住腰间钱袋,战战兢兢道:“见过郑二爷,小人没...没有。”
“还说没有,莫以为你上次用兔子窝边草冒充冬虫夏草,骗了那萧傻子三百两纹银的事,能逃过你郑二爷的眼睛!昨夜里有人看见你将丹极门的废丹卖给了那萧傻子,拿出来吧!”
自称郑二爷的光头大汉凝眸冷斥,冷冷的眼神却盯住了赵四用袖子盖住的腰间,吓得赵四额头沁出了细汗。
赵四这胆小如鼠的模样也逗得郑二爷身旁两个小斯哈哈大笑。
“生意人的事,怎么能说是骗呢,是...是买卖就当有人赚,有人赔,只怪那傻子眼瞎,再说了,小人上次不是才孝敬了您二百两么。”
赵四死死按住腰间,作最后的倔强。
“二百两顶个球用,还不够你郑二爷上花满楼喝一次花酒。”
郑二爷虎眼一鼓,接着滴溜溜一转,满脸的横肉突然展开,笑得就像一只准备吃人的老虎,道:“不过,你别怕,你郑二爷今天,不是来找你要酒钱的,相反,还要给你送钱。”
看到郑二爷这笑比哭还难看的样子,赵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他是个人精,天上掉馅饼的事也许会有,但要说郑二爷舍得从自己身上拔毛,赵四死也不相信。
什么送银子,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才对。
赵四暗暗寻思,但又十分无奈,看郑二爷这架势,自己想要脱身恐怕是难如登天,所以只好故作欣喜模样,三角眼中使劲挤出光芒,舔着脸问道:“多谢二爷,却不知二爷有何事照拂小人?”
郑二爷虎眼咕噜噜一转,闪过狡谑之色,开口道:“你二爷我最近弄了一批萤火草,正想托你之手,以翠灵草的名义卖给萧家那傻子。”
什么!喂猪用的萤火草,以价值千金的上等药草翠灵草的名义去卖?百草堂那萧傻子再傻也不会买吧!
郑二爷这不是要滥竽充数,这分明是让人把屎当作黄金吆喝呀。
赵四腹诽不已,满脸苦涩,不知该怎么开口回绝,这位郑二爷乃是云州城数一数二的地头蛇,他赵四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
先不说郑二爷背后的白虎帮势力庞大,单是郑二爷气血五重的武道修为,那双砂锅大的拳头也不是赵四这小身板可以承受的。
“怎么,你不愿意做,你是嫌弃郑二爷的萤火草,呸,翠灵草成色不好咯?”
看到赵四面露为难,郑二爷右手搭在左手拳头上,把指关节捏得咔咔响,每一声,都敲打着赵四七上八下的小心脏。
赵四只好狠狠咬下牙齿,将喉咙里的苦涩重新吞回肚子,唯唯诺诺道:“行...行,二爷吩咐的事,小人就是肝脑涂地也绝不敢不做。”
他当然不想被郑二爷用小拳拳锤胸口。
“哼,算你识相,马厚袍,带他去领货!”
“是。”
郑二爷身旁左边那尖嘴猴腮的小厮点头称是,上前一步,揪住赵四的衣领,趾高气扬地说道:“走吧!”
哪怕心中万千草泥马在奔腾,赵四也只好乖乖跟着走了去。
待赵四和那姓马的小厮走远,郑二爷右边那小厮向郑二爷低眉顺眼问道:“二爷,小的实在想不通,那位爷既然想要那傻子的命,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你懂个屁,大人物做事岂能是你这种,只会在花满楼里那些肚皮上折腾的废物能猜透的,走,跟老子去王婆卖瓜的摊位收保护费!”
郑二爷呸出一口浓痰,那小厮悻悻地垂下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