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听着张玄将过往一一道来,他虽然早就听说过张玄智识卓绝名动许都,诛杀文丑威震官渡,以及之后在汝南力敌曹操诸将攻伐的事迹,却并不知道其中详细和缘由。如今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不禁喟叹道:“我这怀才不遇和你这身不由己相比起来,当真算不了什么。”
张玄笑道:“其实我不如你洒脱,经历了这么多,我心中仍然不知自己要何去何从。反倒是你,如今看起来奇谋难以施展,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徐庶问道:“张玄,有件事情我委实不解。我本以为你布局荆南是和我所见略同,可今日听你说刘备大人绝对不会如此行事,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将黄忠将军安排到长沙?”
张玄认真回答道:“这就是我说的不如你洒脱之处了。我见过曹操之后便认定他是一统天下的不二人选,可惜不能与他共创太平盛世。之后又遇到了玄德大人,我当着他的军师,帮他在荆州立足,一是还他人情,二来也希望能让那数万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可我总在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反而阻挠了天下重归一统?”
徐庶想不到张玄一直以来竟有这样的念头,瞪着他说道:“张玄,今日你说起刘备大人本心,我虽然惋惜自己的西进之略可能无法施展,却也感佩刘备为人。诚然如今曹操势强,可你怎么知道他一统天下后,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你又怎知刘备大人得了天下就不能让百姓过得更好?你只看眼前,却不顾将来,须知个人只活一世而已,可天下生民本就是代代不息,真为天下谋,就不该谋一时,而该谋万代。”
张玄道:“可是,曹操治世之才……”
“曹操治世之才,天下皆知,”徐庶打断张玄,继续说道:“以他的才智,自然可以靠着诡诈御下,让手下之人不臣之心收敛,但他的儿子有这本事么?他的孙子又有这本事么?只怕过了三代,他手下作乱之心便会压抑不住,那时候又有谁能收拾残局?你也说了,刘备大人在乎人心,我问你,他手下之人是因为怕他,还是因为敬他爱他才追随他的?这样的人来日即便薨逝,即便后代不济,手下也必然会忠心效命,继承他的遗志。立国之基石,全靠开创之主人品奠定,什么样的人就会引领什么样的风气,风气比起个人的才智影响更为久远。这也是孔子所谓德治之意,难道你不明白么?”
徐庶一字一句,说的张玄哑口无言,看着面前的徐庶,张玄想起了荀彧当年的谆谆教诲,徐庶和荀彧一样,从来没有把拯救天下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而是希望用一种更为久远和稳定的办法让天下有序的运转,不同的是徐庶看重风气传承,荀彧则希望借助规则制衡人心权利。和他二人相比,自己多少显得目光短浅。徐庶的话让张玄终于开始摆脱了一些心中的束缚。
张玄对徐庶说道:“元直兄远见卓识,真让我汗颜。等见了玄德大人,我定极力推荐你代替我担任军师,也好让你的才华得以施展,只是你的西进策略若是不能被玄德大人启用,今后的路怕是也会十分艰难。”
徐庶爽朗一笑,说道:“创业从来艰难,这有什么关系。凭着你我二人之智,成败与否犹未可知。何况就算咱们二人不能成事也没关系,有人会来替咱们收拾残局的。”
听徐庶这样说,张玄好奇道:“是何人能替你我收拾残局?”
徐庶不想自己和张玄聊得投机,竟然一时失言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但话都已经说出,他也只好实话实说道:“我话又多了,不过都说到这里了,也不能什么都瞒着你。我有一位好友,年纪虽然不大,才华却不亚于我,他和我一样,早就看好刘备大人。”
张玄大喜道:“既然如此,何不请你这位朋友出山,与你我一同辅助玄德大人?”
徐庶说道:“唉,我这朋友,说起来与你倒是有些相似,他身份也极为特殊,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天下立时就会陷入更大的混乱,所以他虽有匡扶天下的才能,却甘心隐居,只做个躬耕布衣,我与他早已有言在先,若我能助刘备大人成事,他就乐得安享闲居乡野之福。若是我功败垂成,他才会出来收拾残局。”
张玄听后,若有所思道:“这位身份特殊的朋友,元直兄可愿介绍给我认识?”
徐庶摇头道:“你二人啊,还是不认识的好。”
张玄听着徐庶欲盖弥彰的介绍,想着这人或许和自己一样,也是足以动荡人心的贼乱之后,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不愿出仕倒不失为心怀苍生的明智之举,也就不再多问了。
两人倾心而谈,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直到徐庶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二人才依依不舍各自回房休息。经过这一晚的详谈,张玄心中也终于坚定了起来,他要和徐庶一起帮刘备平定天下,更要与他们一道开创一个更好的时代。不过在此之前自己也要先去一趟交州,好解决心中的疑惑。
为了不让刘表有所怀疑,张玄一直谨小慎微,从不主动与刘备联系,所以如今虽然要将徐庶引荐给刘备,还是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谁知这几天刘表愈发繁忙起来,连伊籍也难以见到刘表几面,好不容易多方打探才得知,此次交州牧张津领兵来犯竟然一改往日作风,从前都是兵集一处,立志攻取郡城,此次却将兵士分散为多路,渗透到荆南腹地之中,阻断各地之间的联结,荆南尤其桂阳零陵二郡因此几乎被彻底隔绝,虽然仍不知道下一步的动向,却已经足够让人头疼。更为要紧的是,曹操方面似乎有意配合张津行动,开始慢慢在紧邻南阳的西鄂一带集结兵力,似乎只等张津扰乱荆南事成,便要有所行动。反倒是刘备驻守的新野一带显得异常平静,全不见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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