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多少吃点,这都一天了,滴水不沾、颗米未进,妾身实在担心。”县令夫人忧心忡忡道。
胡知运看了一眼丰盛的饭菜,摇摇头,愁眉不展地叹口气。他抬头向晦暗的天空望去,今天果然又是阴天。
作为贺卅城一城之主,居然被人像只狗一样牵着鼻子走,真他娘的不像话。
万万没想到,这郑云逸心肠毒辣到这种地步,就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居然连自己的亲信都舍得杀害。
虽然那名小骑断了一臂,是个废人。
可笑自己还以为对方是个不懂官场规则的雏儿,獠牙都咬住脖子了,才大梦初醒,还想着狠敲他一笔竹杠,结果肉包子打狗,把自己贴进去了。
胡知运越想越觉得委屈,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闷声闷气地道:“我去后院散散心。”
心思恹恹地走过灰褐色石子铺成的甬路,胡知运来到了胡府后院。
在这萧索的秋日里,胡府后院可以说是别有洞天。
青松如膏沐,挺直的树影染绿了院中湖泊。澹澹绿水中鱼群呈欢,时而并驱争先,时而各自东西。水渚小亭玲珑别致,檐角铜铃微微摇动,铃声曼妙空灵,如同乳燕归巢,呢呢喃喃。亭畔假山怪石嶙峋,水影斑驳,如梦如幻。
但是,这毕竟是沧海一粟,并不足以磨平胡知运心头的忧伤。
走入小亭,坐在石凳上,掏出怀中的那封奏折,打开后,胡知运的目光锁在了左下角空白处,他凄然一笑。
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载,到头来决定自己命运的不过是这不足半尺的弹丸之地,可悲可叹。
看着亭外的锦绣风光,他突然对勾心斗角的官场有些厌倦,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可是,他做不到。即便明知这是个坑,也要打断了牙齿往里面跳。
昨天在郑云逸走后,胡知运曾反复评判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假如他设想无差,郑云逸的到来本就涉及到一场明争暗斗。
换句话说,这邱文韬的死根本就是一场朝堂斗争的牺牲品。
毫无疑问,这些未露面的大人物们捏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他宁可当一个随风而倒的墙头草,至少能活得长远。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而他如果不答应郑云逸,有没有以后还是两码事。
可是,如果答应了郑云逸也就没有了回头路,现在悬崖勒马,最多也只是牺牲他一个,连累不到家人,郑云逸显然还没有那么大的威能能在自己的辖区内只手遮天。
缓缓取出怀中的官印,胡知运看着那块弹丸之地,迟迟无法决断,握住了官印的手悬在半空中。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白袍的青年男子出现在月亮拱门,在寻见胡知运后,洒然走来。
听到脚步声,胡知运晃过神来,在注意到青年男子的同时,急忙把文书和官印收了起来,然后面朝湖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也扫去满脸的阴霾,微笑道:“兴武,你怎么来了?”
正是他的大儿子,胡兴武。
胡兴武坐在石凳上,笑盈盈地道:“爹,娘说你心情不少,遂命我来看看你。”
胡知运看着善解人意的儿子,叹道:“恐怕不是你娘的命令吧。”
胡兴武和胡兴文,这是胡知运的大小儿子,寓意也很明显,文武双全。只是不知是不是天公喜欢捉弄人,这大儿子胡兴武喜静,小儿子胡兴文好动,正好颠倒过来。
大儿子擅长妙笔生花,写的一手好文章,历任老师都对他赞誉有加,年纪轻轻就已经高中举人,毋庸置疑,未来可期。
小儿子擅长棍棒杂耍,但是以胡知运这位门外汉来看,用蹩脚两个字都难以言喻,更像是在耍猴戏。还整天念叨着什么丈天三尺剑,天下无亡灵,立志做一个惩恶扬善的盖世豪侠,今天刚立下誓言,明天准保不知道去哪儿和他那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不过还别说,这一家子倒是蛮像,大儿子像他娘,温文尔雅,小儿子像他,放浪形骸。
胡兴武道:“是不是娘亲的命令,爹不用在意,娘是个妇人家,许多事情不便插手,但是这不代表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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