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我真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rdq;！
县衙公告出。
彷如平地起惊雷，当空炸裂。
千家万户，奔走相告，引为值得庆贺的喜事。
……
某处酒楼的外堂。
有壮汉扯开了棉衣纽扣，一边豪饮烈酒，一边诉说见闻：&ldq;东城门堆积的妖族尸首，甭说常人了，就是好几个武人也搬不动。&rdq;
&ldq;那鼠妖尾巴像是粗麻绳，抽在人身上足以把筋骨打烂。&rdq;
&ldq;那鸟妖血盆大嘴，一口就能吞咽十几人。&rdq;
&ldq;别催，别催。&rdq;
&ldq;再给你们说个大场面。&rdq;
&ldq;东城门那边，约有二三十里之外的荒山知道不？&rdq;
光头壮汉袒胸露臂，右脚踩在旁边的长凳之上，周边围着一群人，听到关键处全都屏住了呼吸，又焦急又好奇地出声催促。
&ldq;快说。&rdq;
&ldq;别卖关子啊。&rdq;
&ldq;大家伙都在这儿等着呢。&rdq;
众人纷纷叫道，汉子嘿嘿一乐，摸了摸脑袋，捏了捏下巴，慢悠悠喝了几口小酒。
这下子。
差点犯众怒。
见有人撸起袖子，面色不善，光头壮汉咽下嘴里的酒水，清了清嗓子，惊叹之余感慨道：&ldq;那荒山悬崖之上，立着一头状若白鹅的妖族，而且是可怕的先天大妖！&rdq;
&ldq;它高约几十丈。&rdq;
&ldq;双翼展开能遮住一片天空。&rdq;
&ldq;嘿，你猜怎么着，妖躯之上竟有人提笔刻字。&rdq;
&ldq;字迹工整，漂亮，高雅……&rdq;
&ldq;句式规范，行云流水，刀削斧凿……&rdq;
&ldq;大妖亡，妖躯不腐朽，那方氏抄书人以其立碑，祭奠友人，当真是个大手笔啊！&rdq;
说完，光头壮汉喝了一大口烈酒。
他一边品酒，一边摇头，啧啧称奇的样子。
众人被勾起了心中好奇，忍不住再次确认：&ldq;方氏抄书人立碑刻字？&rdq;
&ldq;没有错，白鹅般大妖之躯被其插在山崖峭壁之上，巧夺天工，字字珠玑，文采斐然，超乎想象。&rdq;光头壮汉吧唧了两下嘴。
这些词，很风雅，他一个粗鄙铁匠说不出来。
其实。
他到了大妖立碑的悬崖下面，听那些武道秀才驻足观摩，出言点评，赞不绝口，偷听来的。
那些武道秀才全都认定：
这一桩奇闻韵事，传为佳话。
人人瞻仰，久而久之，将会是飞云郡县的独特景观。
听这么一说，酒楼像是炸了锅，一个个急忙打听询问：&ldq;你说来听听，妖躯为巨碑，上面又篆刻了什么内容？&rdq;
&ldq;啊，这……&rdq;
&ldq;赶紧说！&rdq;
&ldq;娘的我不认字啊！&rdq;
光头壮汉讷讷道，又理直气壮，哼哼了两声：&ldq;东边荒山也不远，你们自己去看吧！妖躯就在那儿，能留存上百年，不过啊，听官老爷讲，碑文字迹就如同沙上划痕，再过个几年，就看不大清楚咯。&rdq;
初步识字，那是武人的象征。
识文断字，那是武道秀才的象征。
他一个铁匠，后天三层境界，认得几十个字……譬如他的姓，名，以及常用的数字。
见状。
众人哄堂大笑，只好作罢。
&ldq;算了算了。&rdq;
&ldq;别再为难他了。&rdq;
过几天，抽出空，近距离观赏一番。
须知。
郡县之地，相对贫瘠落后，都是荒山树林，没什么风景古迹，四处游玩的乐趣很有限。
如今却不同。
以大妖之躯立碑，刻字痕，缅怀逝去的友人，可谓是豪情万丈，众人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热，头皮发麻，恨不得亲身瞻仰一二。
接下来的日子，势必有无数人出城游览，一睹为快，引为奇景，空前火爆的场面。
甚至。
每年的踏青，郊游，都有了去处。
&ldq;明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妻儿过去瞧瞧。&rdq;
&ldq;你真有耐心，我可等不及，等会便出城，找到那荒山，看一看先天大妖长什么样子。&rdq;
&ldq;同去，同去！&rdq;
&ldq;坐在这儿喝酒没甚意思，咱们一起。&rdq;
&ldq;先天大妖……说起来，上次有先天大妖来袭，我堂哥县衙大吏，负责把大妖送往府城，那一身皮毛如同钢铁浇铸般，风吹不乱，水淋不湿，火烧不着，十八般锋锐兵器亦不可伤之。那位方氏抄书人到底用了何等手段，居然在妖躯之上执笔刻字？我实在想象不出。&rdq;
&ldq;什么笔，有那么坚硬！&rdq;
&ldq;千锤百炼的铁器造笔，怕也不成。&rdq;
那光头壮汉听着，摆了摆手，插嘴说道：&ldq;每个字儿，长宽半丈，岂有那么大的笔？依我看，定是那位方大人凝聚劲力，隔空烙印，书写文章，并不是借助外物。&rdq;
此时。
酒楼二层，靠窗座位。
吕安乔把玩手里的精致茶杯，侧头打量了一眼……这家酒楼呈现中空式结构，坐在二层，俯瞰下方，一切尽收眼底，颇有几分格调。
&ldq;哈哈。&rdq;
&ldq;好叫你们知晓。&rdq;
吕安乔笑声回荡，震耳欲聋，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ldq;那妖躯立碑刻字的内容是：永盛六十八年末，冬夜，月明，方鸿诛大妖于此，悼念张氏抄书人！&rdq;
众人顿时惊住了。
整个酒楼，陷入寂静，无人高声语。
&ldq;那方氏抄书人，名为方鸿！&rdq;
光头壮汉匆忙咽下烈酒，差点呛住一口，激动咳嗽起来。
&ldq;这，这可是……&rdq;
有白发老翁，约有七十岁，磕磕巴巴的吐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任何评价都苍白无力。
&ldq;哈哈！&rdq;
吕安乔朗声笑道：&ldq;这正是大气大势大手笔，，大仁大义大风范！&rdq;
……
某处街道。
有商铺敲锣打鼓，特价优惠，为感谢武人守城，浴血奋战，给县衙送上今日的所有营收。
……
城墙边上。
几个妇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为伤者亡者祈祷。
……
某个四进大宅院。
明眸皓齿、不施粉黛的少女搂着变成哑巴的自家狗儿：&ldq;家里养狗，趋吉避凶，定是你们协助官老爷们打跑了那些妖族。&rdq;
&ldq;呐。&rdq;
&ldq;快点好起来吧。&rdq;
少女低笑，欢呼雀跃，却又夹杂着一丝愁容。
……
某处巷子。
孩童们追逐打闹，嬉戏玩耍，念念有词。
几个扮演大妖。
几个扮演武人。
过了会儿，两个男童脸红脖子粗的争吵，没能商量好。
&ldq;我来当方氏抄书人，你当县尉！&rdq;
&ldq;凭什么！&rdq;
&ldq;凭我个子高！&rdq;
这个男童趾高气扬地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倒了下去，呜呜大哭，另一名男童叉腰笑道：&ldq;好啦，我当方氏抄书人，你们哪个不服站出来。&rdq;
……
县城东区。
主街路边。
有小贩卖力吆喝，售卖墨笔，称其为方氏抄书人曾用之物。
&ldq;真的假的？&rdq;
&ldq;真的，假一赔十！&rdq;
&ldq;五两银……太贵了吧……能不能便宜一点。&rdq;
闻言。
那小贩面色一沉，眯起眼睛，正是牙人程立明：&ldq;实话告诉你，这可是养生斋的专用墨笔……方大人曾经体验民间疾苦，一日抄录百册书，用的就是上等细毫毛之笔！&rdq;
&ldq;嘶！&rdq;
一日抄录百册书……试图讲价的武人说不出话来。
&ldq;呵呵。&rdq;
牙人程立明微微一笑道：&ldq;五两银子少不了，你爱买不买。&rdq;
程立明是本地人。
业务范围很广阔。
只要有钱，什么都做……牙人兼职小摊贩，也很正常，程立明继续高声吆喝了起来：&ldq;来一来，看一看，不买也开开眼界，方氏抄书人墨笔，五两银子买回家一点不亏！&rdq;
……
养生斋门口。
掌柜的笑脸僵硬。
一个个武道秀才踏破门槛。
&ldq;掌柜，你可别骗我，我要方大人亲手誊写的书籍！&rdq;
&ldq;孙大人，你一口气买十本，也给我们留点啊！&rdq;
&ldq;呵，这可是先天亲笔，说不得蕴含什么武道意境，上乘练法，岂是俗物？即使没有这些，单单观摩先天高人的字迹，亦可参悟其中的发力技巧，日夜揣摩，定有收获。&rdq;
很多消息灵通的武道秀才，知道方鸿是抄书人翻身立命、破例进入书院的非武人学子。
偌大县城，书肆很少，寥寥三四家而已。
稍微一打听。
就有了结果。
急匆匆来到养生斋。
掌柜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ldq;诸位大人还请稍等片刻，要甄选方……方大人亲笔抄录的书册，得按照后堂记录，一本一本的筛选，耗时耗力，可不容易。&rdq;
&ldq;若是中间出了差错，纰漏。&rdq;
&ldq;卖给您一本不是方大人亲笔抄录的书册，岂不是我们书肆的罪过。&rdq;
掌柜的好言好语，堆起笑脸，开口解释。
下一刻。
孙恩瑞似笑非笑地说道：&ldq;听你这意思，还想提价不成。&rdq;
&ldq;不敢，不敢。&rdq;
掌柜苦着脸，长叹一口气：&ldq;鄙人万万不敢贱卖方大人的亲笔，总觉得心中忐忑，实在拿不准价格，诸位大人看着给，全凭您们心意嘛，多点少点都行的……相信方大人知道也会理解的。&rdq;
&ldq;……&rdq;
孙恩瑞脸色一僵。
&ldq;……&rdq;
众多武秀才直勾勾盯着掌柜，又好笑又好气。
好家伙。
真就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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