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秦淮修长的五指悬滞在半空中,眸子盯着欧阳雪隐匿的地方,嘴巴张了又合,忽而仰头看天,嘴角微扬,喃喃自语:“额...今儿月光亮堂呢,真不错。”
话罢,蹬地跃过小溪,拔腿朝自己的府上奔将而去。
茅屋统共有四间,欧阳进的主卧兼炼丹房并溪而立,右边是楚秦淮的柴房和厨房,左边是雪儿的闺房,总的来说,一主两厢算得上规矩正派。
一瘸一拐来到楚府门前,‘咕...’一声响,楚秦淮拍了拍肚子,摇头轻笑,转进侧边的厨房。
伸鼻在黑灯瞎火的厨房里左右上下猛吸一圈,唯有欧阳进主房飘过来的药味刺激神经中枢,香味,酸臭味,辣味,‘阿嚏...’,全见无半点粮食的气息,揉着肚子细细碎语:“真是宁可得罪小人啊,师父也是的,跟一堆药材都能睡得下去,肚兄啊肚兄对你不起了。”
念念叨叨回到了柴房,摸到歪木桌旁边,拿出火石啪啪两声,点亮自己的雅阁,心道,还是伯父的弹指起火方便。
借着光亮扁起的嘴登时咧开,桌上一只陶钵反扣,从缝隙溢出的香味充斥肺腑,深吸一口,喃喃道:“雪姑娘果然菩萨心肠,知道在下长身体挨不得饿,妙,妙啊。”
迫不及待地揭开陶钵,楚秦淮感觉自己二十三年来错看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钵下的真相是......一只褐色的小陶碗,里面躺着一条二指般粗细的石斑鱼,剑眉直竖,拎住鱼尾囫囵吞下,嘴巴如同藏食的仓鼠般直道:“嗯,香,脆。”
吃完大鱼,楚公子面朝龙床飞扑而去,梆硬的面料打的面颊生疼,看来在甑府锦衣玉食惯了,忘记崖底的布料都是大麻编织。等等,衣服?
楚秦淮揉了两次眼睛,确定自己的年龄之后,嘴上再次抹上一丝笑容,手肘支起身子,一件淡白色的长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铺之上。
抽了自己两嘴巴子,怪脸太莽撞,破坏了衣服的完整程度,探头确定四下无人后,三个呼吸间脱掉旧衣换新裳。腱子肉撑起干瘪的麻服,饱满合适,赞道:“蛮合身,不错,真不错。”
这一晚楚秦淮睡得很踏实,被褥衣服都换成了新的,最满意的是上面带着淡淡的清香,美中不足的是粮食被克扣。
‘阿嚏’,打完喷嚏习惯性甩头,欧阳进天才麻麻亮便开始鼓捣他的药房,五花八门的味道比公鸡还好用。
楚秦淮穿上新衣服,先给自己一个笑脸,开门出来看见欧阳雪挽起袖子在洗锅,笑道:“雪姑娘,早啊。”说着三步并两步走到她旁边。
见是这扫把星,欧阳雪黛眉微蹙,默默低头刷陶锅,主要是现在的样子没了以往的仙气。
楚秦淮夺过刷子笑道:“吃那么久的鱼了,寻思自己学着做,哎,先从刷锅开始吧。”
欧阳雪两把小刷子般的睫毛忽上忽下,刚才楚秦淮捏到自己的葱白玉手,当下面红耳赤,淡淡道:“你爱刷就自己一个人刷吧。”转身朝朝厨房进去,留下一个好看的背影。
楚秦淮撅着屁股,好似把头伸进锅里般,哗哗直刷,嘴里哼着扬州小调,甚是得意。
约莫盏茶时分,欧阳进打开药芦房门,杂乱腐朽的怪味扑面而来。
楚秦淮刷好锅剑眉微微聚,迎着笑脸看过,道:“早啊,伯父。”
“早..啊,秦淮,刷锅呢。”欧阳进伸着懒腰,一阵劈里啪啦之声传来,微风吹过,拉得他颔下长须一边歪,随即颔首眼前一亮,说道:“哟,换新衣服了。”脸上尽是羡慕的意味。
楚秦淮提了提衣领低头笑道:“昨天刚换的嘻嘻,对了师父,该用膳了。”
“嗯,野鸡卵,白鱼汤,不错。”
楚秦淮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欧阳进已经坐在歪头桌旁边夹起煎卵往嘴里塞。欧阳雪素手执竹杯,看着自己。
远山云雾缭绕,厨房伸出的管子冒着白烟,鸟叫得很清脆,都不是重点“伯父,住手,不是,师父,住嘴...”
楚秦淮放下锅,几大步拐上前,歪桌上四五个陶碗空空如也,斜角一只熟悉的褐碗里躺着熟悉的石斑鱼,焦黄的鱼皮,松软的鱼肉,吞了下口水,两根手指缓慢提起鱼尾,这鲜美的味道还历历在目。
“啪”
手背传来一阵冰凉,楚公子下意识松手抬头,撞上欧阳雪蓝宝石般的眸子。
“雪姑娘,这......”
“这是我的。”欧阳雪目带凶光,轻咬银牙,捏筷子戳一小块放在口里,两片鲜红的唇瓣轻轻蠕动。
“秦淮,为师开始教你武功了,跟上。”
欧阳进不知何时已掠到小路之上,褶子脸摊开,大声叫道。
盯着石斑鱼吞了两口涎水,恋恋不舍发足奔去,毕竟武功才是王道,其他的都是广告,没吃早餐才晓得崖底的锅儿是陶造。
欧阳雪看着楚秦淮离去的背影,‘噗嗤’一笑,端起冒着热气的野茶嘬一小口,心头说不完的舒畅。
楚秦淮一缺一拐奔了百余丈,欧阳进已经站在潭水坎子边,早晨谷底烟雾笼罩,乍一看,白发长须飘飘,有点仙风道骨的滋味。
“秦淮,快上来吧。”
“师父,我没用膳,饿得前胸贴后背,你拉我上去。”楚秦淮仰头笑道。
欧阳进来回摇头,扔一根藤条下来,楚秦淮紧紧抓住下端,欧阳进随手一扯,扯秦淮只觉耳边呼啦啦的风吹得耳朵生疼,整条身子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坎子脚斗射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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