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茉的距离虽然远,但她的话却被许多人听到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一期的雅集中唯有曾册写的《好事近》远超同期诗作,而马德成的那首七言绝句却属一般,无论从立意、意境、文彩上都没有突出的地方。只不过大家看出而没有说出罢了。韩茉以前一直跟着父亲参韩匡美参加诗会,而韩匡美无论是在诗才,还是在学问、声望上都与马德成不相上下。而且韩家因为世代在辽国做官,在权势上明显压马德成一头。可这次韩匡美生病缺席,诗魁马上就被马德成师徒抢走,韩茉年少嘴快,就把这事挑破了。
诗社里原本就分为马派与韩派,现在韩家小姐起来发难了,韩派的诗人们也就跟着大声议论起来,一起质疑这次评选不公。现场一下乱糟糟地吵成一团。马德成被卷进了是非中央,自然不敢放硬话。曾册没想到帮马先生一回还帮出乱子来了,正在众人不知如何收场时,一直跟韩茉嘀咕的韩德让忽然抬了下手朗声说:“诸位稍安勿躁,我们韩氏兄妹赞同今日之评选,并向两位诗魁祝贺。”
韩德让的话一出口,众人一脸错愕地望向他们兄妹,只见韩德让拉着脸色微红的韩茉来到了马德成和曾册跟前。韩德让上前躬身唱诺道:“学生韩德让恭贺两位诗魁。”
旁边的韩茉也跟着韩德让屈身道了个万福,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抬眼看了曾册一眼。曾册发现韩茉的眼神里非常复杂,有种欲说还休的味道。
韩德让兄妹的表态令诗社方才的纷争立即平息下来,马德成内心里也很感谢韩氏兄妹的帮助。于是剩下的议程进行的就非常顺利,无非是安排结集刊印,下次活动的安排之类。有了前面的小小风波,大家的兴致就没有那么高了,走了个过场众诗人就纷纷散去。曾册第一次来幽州台,还想在这里发一发思古之幽情,于是就拱手向马德成告假。马德成痛快的答应,并叫他晚间到他府上欢宴一番。
曾册挥手送走了马德成,独自在幽州台的废弃城墙上行走了一段,他想起了一句“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的诗来,也想在废弃荒芜的旧城墙里找到一两件断刃,感受一下岁月的力量。可是曾册走了百步后竟然还没有任何发现,忽听幽州台上有人在问:“逍遥男在寻找什么?莫非要效法前朝小杜么?”
曾册抬头一看,原来是韩德让与韩茉二人。他说的小杜正是杜牧,正是他写的那首《赤壁》: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曾册直起身来,向韩氏兄妹拱手道:“小可谢过你们兄妹了。”
韩德让哈哈一笑,三跳两跳地就来到了曾册近前,只见他随手在地上一拾,就捡起了一块棕红色的铁疙瘩,然后在城砖上敲打了几下。去掉了外层的铁锈,露出了它的真身。一枚长约三寸的铁制箭族。韩茉也已轻盈地从台上跑了下来,她看清楚韩德让手中的物什,就劈手夺了过去,小嘴张成了O型,细嫩的小手抚摸着脏兮兮的箭簇。
曾册眼尖,距离虽远但也看清了那箭簇,于是幽幽叹了一声道:“小可寻了一圈竟未寻到寸铁,韩兄一来就拾到了,人与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韩德让笑道:“逍遥男想的都是残刀断矛,可不知在北地铁器甚是珍贵,若有大件铁器早就被附近农人拾去打成犁锄了。”
曾册一拍后脑道:“韩兄说得对,小可竟没细想。”
韩茉举着箭族问:“你们看,这上面有字。”
曾册与韩德让一起凑过去,韩茉将箭族递给了曾册,用玉葱般的手指指着箭簇上浅浅的一行小字,但已锈蚀严重,三人努力辩认,最终只能猜出“匠”、“所”、“开”、“制”几字。曾册道:“这个估计是匠作所铸造时的铭文。”
韩茉马上一脸崇敬地点头赞道:“逍遥男真博学。”
曾册心想:难道这时代的女文青,不,是女文少都这么好糊弄的么?给点挑战好不好?
曾册腹诽刚起,韩德让就轻蔑地笑了一声道:“逍遥男,你可知这是什么箭头么?”
曾册摆弄着箭头翻着白眼道:“就是一枝普通箭头吧?还能是什么?”
韩德让劈手夺下箭头道:“普通箭要是用上这箭头根本就射不出多远就掉下来。这是踏张弩的箭头。箭竿比大拇指还粗,箭竿长超过五尺。能射二百步开外。”
韩德让说完就将那箭头用力一甩,箭头正中十步之外的小树树干上,箭头竟有一半扎进了树干之中。曾册不由赞道:“好俊的功夫。”
韩茉听曾册夸自己哥哥,立即眼睛里放出光来,她用力点头道:“我哥哥武艺可好呢,我爹爹说他比赵子龙还威武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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