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捏青苗种福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成稻,
后退原来是向前。
稻田被田埂分切成一片一片的方块。禁止的水田在夕下渲染下,泛着金颤颤的光芒。远处的布谷鸟“布谷、布谷”一声声胆怯的叫着,仿佛在说,“老大老二,快点干活。”
2岁的大奔坐在秧凳上,一双瘦小脚丫子胡乱的在水田里戏耍着,一点不担心带着泥的水溅得到处都是。旁边是母亲弯着腰,手里快速而规律的的插着幼秧苗。
“不要乱动,好好坐着,别把裤子打湿了”母亲故作生气的怒斥道。
小孩咯咯的眯着小眼望着妈妈笑,不知道嘴里乱乎乎的说着什么,全然无视母亲的训啧继续胡耍。母亲继续插着秧说:“你爸爸一天就知道外面喝酒,家里的事一点指望不上。老的一天天街上打晃晃(牌),爹爹身体又是个撇撇身体,一天天围着个牛转。小的又没人照护,不晓得这日子是给我过,还是给大家过,我一天天的忙得像个陀螺转······”母亲一直喋喋不休抱怨着。
母亲名叫莲。远走他乡,从一个连路都没有的小村庄,逃一般的来到这个陌生而遥远的地方结婚生子,梦想着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而那年她才15岁。不幸的命运似乎不愿意轻易放过一个不幸的人,总是在她人生道路上设下一道道砍。
残阳余晖中瘦小精干的身躯,吃力的直起腰杆。莲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身后的小半亩的地,“搞不完了。回家给我宝贝们做好吃的,也不知道姐姐在家乖不乖,唉”母亲对着儿子说到。麻利的收拾完东西,一只手抱起儿子,颤颤巍巍的踏上湿滑的田埂。
到了水沟旁边,把儿子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好后麻利的搂起裤脚就下水里摸鸭蛋。这水沟宽3米,膝盖高的水深。水沟从村头弯弯曲曲的贯通着整个村庄,一边的房子顺着水沟修建着,另外一边是绵绵不绝的山丘。世世代代靠着这条水沟生活着。
每每有养鸭人放完鸭子后,莲总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水沟的石头缝,泥巴窝里摸摸鸭蛋。并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但似乎今天不错,拾到了两个大鸭蛋!
1992年,对于小农村来说,还是一个吃喝短缺的年代。但莲总是能凭借自己的巧手弄到力所能及的好吃的。匆匆的回家去用鸭蛋和零稀肉沫一起蒸成鸭蛋羹给儿子吃,而比弟弟大1岁8个月的姐姐似乎没有这个待遇,都是大人吃什么姐姐就吃什么,有时候甚至还不能吃全饱。这可不是母亲重男轻女了,只奈何儿子体弱多病。尽量把好的就给儿子补补身体。而儿子大奔,多么不容易得活到现在!故事有点长。
1990年12月25号18点钟,“哇~哇~”微弱的哭声打破了寒冷而紧张的气氛。儿子大奔出生了。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急忙忙奔向了这个世界。
“你这孙子怕活······不了···太虚弱了,最大问题是肺部还没有发育完全,我们这撇医院,最好转武汉市的儿童医院,那边有保温箱,或许能救一命。”镇上的妇科医生小心翼翼的抱着7个多月的早产儿在走廊轻说道。婆婆喜梅两眼望看着这个瘦小得有点畸形的小“老鼠”愣了半天。还是爹爹老鹏头反应过来,双手微颤的抱过小孙子。满是褶皱黑溜溜的脸无奈摇摇头:“这保温箱我听说过,辉辉的儿子住过一次,那费用怕是我们家砸锅卖铁也筹不够....。”医生回答:“你家情况我也知道,要不先回家养着试试,随时注意小孩呼吸情况,一定一定一定要细心照顾。”
婆婆似乎回过了神,颤颤巍巍的将孙子接过来,用碎布拼接的布片棉袄包裹起来。
自家人自觉的围拢一起商量对策。莲床上伸着头张望着看门外滴滴哆哆的议论声。听着外面支支吾吾的议论声,时而哀声叹气,时而语速激烈,莲心里担忧着。一场讨论下了5分钟过去了。都决定先将孙子抱回家,再决定是否继续要这孩子。
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后,婆婆喜梅扶起儿媳上了板车。走的时候,卫医生又跑出来千叮嘱万嘱咐说,一定要非常细心照顾。莲的老公鹏洲拖着板车一家人带着母子俩着回家。
母亲看着怀中的老鼠大小的儿子,已是泪流满面,无力气的哭咽了。从昨天准备接生开始到现在,就只吃半口婆婆从街上买的一碗干瘪瘪的热干面。身心俱疲的望着怀中还没发育完全的儿子。右手轻轻拨开稚嫩的手臂小腿,怎么摆放手脚姿势,婴儿就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母亲更加担忧的皱起眉头哭鼻子。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是个残废”。
一家人拉着板车到了村头遇到了孙大娘。
“哎哟~这一天就医院回来了呢,怎么脸色这么差,这才7个月大吧,这也太瘦弱了”孙大娘左手挽着菜篮子,右手扒拉着婴儿周围的碎布伸着头极速说道。
“是啊,瘦小是瘦小了点,但......”婆婆喜梅停顿说到:“是个带把的”。
“好啊,恭喜恭喜啊,这添了公子,以后家.......”孙大娘说了一半,被老公鹏洲半拉到旁边了。
“是啊是啊,时候不早了天也黑了,这事还没忙完,我们就先回去了,您有空再来我家坐坐”鹏洲说完就拉着板车低着头走了。附近的乡亲邻居被孙大娘的嗓门吸引了过来,分分驻足在旁边小声议论着。
“这家人,真的是,媳妇都要生了,昨天半夜还是他老大的送到医院的。”一个人说道。
“可不是吗,老公外面喝酒喝到半夜,婆婆在街上老三家照顾自己的外孙,这难道是外孙亲些”。孙大娘附和了声。
“小点声音说,还没有走远,免得听到了。”
“有什么听不得的!自己做的出来害怕别人说莫事。一家人打一个怀着毛毛的媳妇,看吧,这早产这。。这是别人娘家没有人,近处的试试。苦了这好媳妇...”义愤填膺接着话的是大奔二妈。同样是外地媳妇,看着这个情况感同身受不平的抱怨到。
......
看着走远的老鹏头一家人,邻居的议论声也渐行渐远了。
老鹏头是个地道的农村人,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年轻时也是老一辈推崇的对象。舍得下力气,眼力劲足,话不多就是干。
40年代末,因国家需求,大兴土木。老鹏头带头修水库,用箩筐挑着石头和远近的乡亲乡邻一点点堆砌河坝。就是那个时候和自己媳妇喜梅认识的。喜梅是妇联主任,负责水库工人的吃喝。工作交集使这对年轻人慢慢的走到一起。
喜梅人高马大,五官端正。块头上比老鹏头大多了。说来滑稽,大字不识的一个农村妇女,硬生生的做上了妇联主任的位置。这个和她争抢好胜的性格分不开。结婚后家里是家里的一言堂,但天性懒惰,终究是没有让这个家脱贫,一辈子就像个浪人,走街串巷。生了8个孩子,那个年代是相应号召,能多生就多生。小孩伤病死掉了4个。目前还有老大鹏荒,二女儿鹏翠荣,三女儿鹏银荣和老四鹏洲。
天黑了,各家的微弱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门外。虽然不是很亮,但足够映射到每个阴沉的脸夹上。安置好一家老小后,躺床上莲让鹏洲去他老大家接回了女儿。鹏洲没几分钟就到了老大家门口。天虽然已经黑了。但女儿还是老远的看到爸爸过来,最大限度的张开双臂向爸爸要抱抱,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喊着阿爸阿爸。父亲的脸上难得漏出一丝笑容,急切的抱起女儿后说到:“想没有想爸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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