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想了想,说:“当务之急,是清点一下船上人数,看看这死的是谁。”
甲长顿时面露难色。程子安问:“怎么了?”甲长说:“大人,这趟上来的连上您四位是二十个客人,刚才我上去招呼他们回来,确定二十个都在,一个不少。”
程子安瞪着眼睛说:“那这人是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包云卿贴上去轻声说:“程兄,这人既然不是船上客人,那就肯定是偷偷潜进来的啊。反正他们这个值守……你也看见了。”他好像想起什么,又问:“客人们知道这儿死人了吗?”
甲长说:“没有。本来一把火就够呛的,要是知道里面还死了人,他们哪还肯继续坐?这些都是要去京城的人,万一让京里哪位大人知道了,小的吃罪不起。”
程子安急道:“这可是人命官司!难不成你还想压下去?”
甲长似笑非笑:“大人,恕小的直言。我看您年纪轻轻,进官场没多久,怕是一时没想明白。真要查起来,您几位就算是朝廷命官,按理来说也是不能上我们漕船的。而且这事必然惊动锦衣卫,船上还有十六位去京城的客人呢。这能搭官船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一身绫罗绸缎,谁衣服是谁的我可都记得住,您是打算把他们一块儿抓起来三堂会审?”
他忽然凑过来低声说:“这几位客人名字都登记在册,但我一概不问,总之都不得罪。您也是要回京的,到时候难免和某位客人的亲眷打交道。这衙门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心点总没错。”
程子安正欲发作,包云卿忽然在旁边说:“这人恐怕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
程子安没听明白:“……自杀?”
“不是。”包云卿看了看船舱过道,说:“如果他是被人杀死,即使守卫都在睡觉,他只要一挣扎,总不至于一个人都听不见。你看现在这情况,他人倒在船舱里,身上还有烧焦的棉花。我觉得是……是他想引燃棉花制造混乱,没想到自己被困在里面,被烟熏倒,然后被掉下来的棉花烧死的。”
甲长好像发现了救命稻草,赶紧说:“这位大人说得在理。偷偷上官船的,还能是什么好人?”
“少爷,就这么个船舱,他难道跑不出来,要在里面活活憋死?”龙渊问道。
包云卿问小兵:“你刚才说,下来灭火的时候,这扇舱门是关着的?”小兵说:“对,当时门栓还搭上了呢。”
程子安说:“难不成,是有人把他关在里面?”
包云卿走出船舱,看了看门栓。那门栓是一头活轴钉在门上的,可以圆周旋转。把它竖起来门就能开,把它一放下搭在门框的托上,门就从外面关死。他摇摇头,说:“你们看这门栓,可以旋转且非常松动。这人可能昨夜把门栓竖起,然后关上门进去躲着,等到凌晨准备放火。没想到风浪颠簸,他不知道门栓被震得倒了下来,这一放火,就把自己活活烧死了。”
“不对,不对……这小窗是开着的,他难道不会到窗边换气?”程子安说道。
“程兄你想一下,昨晚大雨,他一开始肯定是关窗的。等火烧起来他发现出不了门,仓皇之间就打开小窗。结果没想到棉花被雨打湿后一时烟更大,他才晕倒的。这倒得也是背运,他脚朝窗户头朝门,可能倒之前还是想着出去。结果靠门的这几袋棉花继续燃烧,掉下来砸在他身上,靠窗的那大部分棉花就慢慢被雨浇灭了。也幸亏被雨浇灭,要不然引燃了隔壁舱的硫磺,我们几个今天就得一起搭伙去喝孟婆汤了。”
程子安想了想,总感觉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他啧啧两声,接着问包云卿:“就算是这样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呢?”
包云卿说:“这倒好办,秘而不宣就行。如刚才甲长所言,真要查起来,我们也脱不了干系。而且一闹出去,大家知道了京城用漕船赚外快,这让朝廷把脸面往哪儿搁?”
程子安正准备说话,包云卿笑道:“当然,这说的是针对客人的。毕竟是命案,尸体藏不住。依我之见,不如下次靠岸时甲长就派人把尸体悄悄带出去,然后告知当地衙门,就说这人是准备偷渡去京城的,我们可以作证。他一上来就被你们发现了,结果走投无路用纵火威胁你们,没想到把自己烧死了,还好火势被你们及时控制住,没有点燃硫磺。这样一来的话,你们也好将功折罪,说不定还能记个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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