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妮想了想那份账册,点头说:“是啊,是我发现的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纪商叹息说:“我原本只是想着逼他们将吞下的银子吐出来,并不想得罪什么人,可是他们觉得我妨碍了他们的财路,想要整倒我,我不得不反击了。”
“什么?就因为那一千几百两银子?你们至于吗?”田妮感到纪商的脑袋肯定被驴踢了。
纪商说:“一千几百两银子对你这个身家十几万两的富婆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你也不想想,一个锦衣卫的月俸是多少?”
“你说的也是。”田妮低头寻思片刻,“难怪我发现上次去迎接高丽使节队伍的请款数目和实际花费都有很大的出入,原来这些银子相当于变相补贴,是这样吗?”
“当然了,你忘了,为了保证旅途上有人临时离开队伍,我在出发前已经将银子分派到每个人的手中了吗?只要省点花,多多少少都会剩下一些银子,比如我,我就剩下了一百两银子左右,难道你现在才注意到?”纪商大大咧咧地说。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朝廷不管吗?”田妮好奇地看着纪商问道。
“朝廷不会管,”纪商摇着头说,“因为这些银子不是经由国库的开支,户部里根本没有记录,朝廷就算想查也差不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怎么跟你解析呢?”纪低着头考虑了一番,“嗯,这样跟你说吧,锦衣卫属于皇帝亲军,同样是官军的一员,我们领取的月俸是由兵部发下来的银子,但仅仅如此而已,我们锦衣卫不像其他官军,吃喝拉撒都在军营,我们还身负巡查和缉捕的职责,所办的差事多了,花费的银子自然而然就多了,但是朝廷又不给我们发额外的资金,这如何办呢?于是乎咱们的前辈们就想法子,从那些富得流油的商户勒索银两以充经费!”
“这不是乱来吗?顺天府不管吗?就让前辈们胡作非为。。”田妮没有想到有这一节,她以前在天香楼当掌柜,同样像所在的正阳门百户所缴纳月银,当这已经是惯例了,从没想过为什么要给锦衣卫交月银这一回事。
“锦衣卫也不想这样做啊,但刑部兵部都不愿意给我们出经费,而我们又是给皇上办事,总不能让我们做事又不给我们吃饱吧?所以在皇上的默许下,顺天府拿我们没辙,更何况锦衣卫犯事,顺天府也管不着,就算有真凭实据抓到人了,也得交由南镇抚司的监察司处理,可是前辈们从商户里得到的钱并没有全部私吞,而是由交由北镇抚司统一分账,这样一来,南镇抚司的人也拿了银子!他们又如何会严肃处理那些前辈呢?结果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前辈们犯事,顺天府抓人,南镇抚司放人,前辈们出来后迁怒商户,于是开始对商户进行打击报复,商户欲哭无泪,要么不在两京混了,要么只能够忍受锦衣卫的敲诈勒索!”
“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黑暗的历史!”
“可不是,但是其中有些前辈们贪得无厌,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了,逼死了很多人,最终在英宗年间,全城商户与锦衣卫达成协议,每个月向所在的百户所缴纳固定数额的银两当做保护费,锦衣卫不得私下向商户勒索财物,形成了一条不明文写下来的潜规则,至于这些缴纳上来的银子就是平常所说的月银,交了银子,锦衣卫就不能够再去找商户的麻烦,无论是锦衣卫又或者商户,谁破坏了这条潜规则谁倒霉!”
田妮恍然大悟:“嗯,我明白了,我听说你在西直门百户所的时候,曾经整治了条商街,逼迫着所有商户向西直门百户所重新缴纳月银,搞得轰轰动动却没有人去阻止你,这就是因为是那些商户先破坏了那条潜规则的下场了吧。”
“就是这个道理!”纪商点头称许,“这些银子对商户来说是很少的,但积少成多,每个百户所收起来的银子都非常多,那些月银的分配很有讲究,百户所只能够留下四分之一发放给百户所里的锦衣卫,并且负责百户所里的一切开销,另外四分之三全部上缴到经历司,由经历司统一调配,所以说经历司是锦衣卫的钱袋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想经历司提交请款单据的原因所在!”
“原来如此,所以这次发生了抚恤金被人贪污的事件,你怀疑是经历司的人干的,对吗?”
纪商点头说:“没错,而且咱们惊蛰旗里的四名书吏都是心向着经历司的人,嗯,不但是我们,几乎所有锦衣卫衙门里的书吏都是经历司的人,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掌控所有衙门详细账目,他们这样做的效果很不错,除了大伙默许的潜规则内,没有人胆敢吧主意打到月银的身上。”
“可是现在你怀疑经历司的人违规了,对吗?”
“是,你说的没错,但我并不想和他们鱼死网破,所以我在昨天只是警告了章密一下,让他身后的人贪了的抚恤金吐出来,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人无害虎之意,虎有伤人之心,只不过一天之后,他们就开始对我进行反击,想要至我于死地!”
“所以你才会打算今天就向指挥同知况大人揭发此事,况大人为人正直,又是指挥使的副官,掌控这整个北镇抚司,他会明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必然严加整顿。”
“错了,我不是个鲁莽的人,我刚才不过是做戏给四名书吏看,我要看他们的反应,才能够判断出现在的形势!”
“你了解形势了吗??”
“嗯,差不多吧,没有九成把握也有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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