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爷终于回来了,“出什么事了?”我见他面色沉郁,吃了一惊,忙迎上前。他抬起手,爱惜地拂了拂我的额发,眼里闪过一丝难过:“绿芜有消息了。”看着他的神情,我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她,怎样了?”
八爷慢慢地把我涌入怀中,柔声说:“若曦,我告诉你,可你别难过……绿芜,她已经投河自尽了……”我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虽然早设想过这种结果,但当消息真的被证实了,却还是不能接受,心如刀绞。想起那天和绿芜见面的情景,我十分后悔,她那时恐怕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可我,为什么没有听出来?我真笨!!!泪水簌簌滴落,渗进了他的衣服。“胤禩,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那天我去过怡亲王府,见过绿芜,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可我没有好好劝她,我对不起她……”我哽咽着。
“若曦,不许把什么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八爷轻呼一声,“绿芜,她这都是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八爷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很久,我才哽咽着问:“真的吗?要不,再去找找,兴许,你弄错了。”八爷轻声解释:“皇兄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不仅派人四处寻找,而且让人暗地里在护城河里打捞,已经找到。只是皇兄极力隐瞒这件事……”我微微发抖,雍正,竟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了,他那天却没有告诉我。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八爷,哑声问:“出身,真的那么重要吗?礼教,真的害死人,就这么,害死一个弱女子……”八爷眼里满是痛惜,帮我拭去泪水,柔声道:“若曦,不仅仅是出身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已遣人打听过了,绿芜,她是明史案的后人。”
“明史案?”我睁大眼睛,想起绿芜当初写给我的信,“贱妾绿芜,浙江乌程人氏。本系闺阁幼质,生于良家,长于淑室;每学圣贤,常伴馨香。祖上亦曾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绿柳拂槛,红渠生池。然人生无常,命由乃衍;一朝风雨,大厦忽倾……”原来,她的身世竟如此凄惨,她与皇家之间有这样不共戴天的怨恨。难怪八爷刚才说,这都是她的命;难怪我们见面的那次,她提到自己的出身,原来她纠结的不是“歌妓”此出身,而是“罪人之后”彼身世。她的身世一旦暴露,必然会给十三爷的政治生涯以重重一击,就连雍正恐怕也难以为十三爷说话。
“好了,若曦,“八爷止住我,”别再想了。”我担忧地问:“十三爷,他知道吗?”八爷摇了摇头:“皇上的意思,当然是要将此事压下,不让十三弟知道。一来,十三弟若是知道了,必然精神上遭受打击,二来,这件事如若传出去,娶罪犯的后人为妻,群臣必会议论,对十三弟不利。皇上刚刚登基,跟着他的人还不多,十三弟若是倒台,无异于断了一只胳膊。”八爷此话不假,怪不得那天,雍正没有向我透露一个字,我问八爷:“那,八爷,你会把这件事传出去吗?”
他看着我,眼中漫出几丝淡淡的悲凉:“如若是十几年前,我也许会这么做,可如今世事沧桑,也让我明白很多,绿芜之于十三弟,就如同你之于我,现今,我若失去你,我还能活下去吗?”静了一会儿,悲凉渐散,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他说:“对十三弟,我也心中有愧,当年,他替四哥顶罪,害得他被幽禁十年,如今,我怎么忍心难为他……虽则这是打击四哥的最好方法,可这对十三弟太残忍,不是君子所为……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是啊,八爷从来就是一个正人君子,这么多年,除了十三爷被幽禁,他并未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从未用过卑劣的手段。而且就是那件事,我也有责任,如若不是我提醒他提防四爷,他或许也不会对四爷下手。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对于雍正交给他的任务,他也尽职尽责地去做,可雍正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不是嫌他减省,就是说他故意使坏,动辄当众责骂。雍正如此不忘旧仇,睚眦必报,胸襟狭窄,实在不像是堂堂帝王所为。八爷如今的日子,竟然比康熙末年更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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