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事全由小舅舅包攬下來,那麼我還能做點什麼呢?我爭取做點田間農活吧。所謂“爭取”,是指農活中我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田間拈花,當然逢到雨天,那就只能在家念書了。拈花是輕鬆活嗎?也不盡然。因為那時播種的是美國進口的棉花種子,人們沒有種美棉的經歷,更談不上播種的經驗。育苗期,一般人都很重視,當然苗床的肥料不能忽略,定要施足,哪裡知道會發生異樣情況。棉苗移植之後,棵距之間,距離沒按要求規定,因此,美棉瘋長的是高度和枝枝葉葉,如此長勢要想棉花豐收,那是癡心妄想。因為美棉結果子數量極少,甚至沒有棉果,怎麼可能還有棉花呢?那茂密的枝葉又生出刺人的毛毛蟲,即便有果子開花,也是不倫不類,沒有雪白的誘人形態。可以說,種美棉失敗了。即使這樣,棉花田也不能棄之不管,還得收拾殘局,哪怕撿點殘缺的花果回家,也是一點安慰吧。
蒔秧的滋味也嘗過,放牛娃也做過,各有不同的感受。本來,養牛是為了種水稻之前的準備工作,但我們種的田不具備水稻生長條件,盡是旱田,至於竹園旁的幾分水稻田,都是曾祖父順便幫著灌溉的,所以,養牛成了累贅。既然飼養了,就得繼續認真把它養好,不管是否有用。好在它是一條性情溫順的母牛,不會攻擊人。每逢天晴的傍晚,或者早上,一般要牽牛到戶外路邊啃食野草。村里的習慣,牛只能啃自家田邊的草。我家的幾畝地都在小河的東岸,雖然近處有座小橋,行人走走不成問題,但牛不行。母牛必須繞小河兜個大圈子,才能走到自家田頭。
平時我每次牽牛到趙姓屠戶的肉鋪門前,牛總是停止腳步不願意向前走,,即使我拉緊韁繩,硬生生拖著牛走,牛的四腳直立,就像釘子釘在地上一動不動,前方並無障礙,路面也很寬,行走很方便的。再細看,牛的兩只眼睛淚水流淌,真奇怪了!我驟然想到趙姓家是搞屠宰行業的鋪子,門前那個地方便是屠宰場,地面上仍殘留著殺豬的血跡和血腥味。聰明的牛嗅到了腥味,誤以為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盡頭,悲傷極了,寧死也不肯再向前走。我從牛尾巴後面用力驅趕,牛驚慌了一陣,好像清醒了許多,突然鼓足勇氣,猛地飛快竄過了屠宰場大門,奔到前面草地去啃草了。
牛吃飽了,天也晚了,然後回家。家裡的草料是準備充足的,主要是稻草,加點別的輔料,如黃豆榨過油之後殘留物做出的豆餅,算是加點營養吧,那時還期盼母牛生一頭小牛呢。
人世間最無情的事物要算是時間了,它以秒步速度前進,永不停止,稍不留神,光陰就過去了。我總覺得,活在世上的意義在於奮鬥,在於改變自身的命運,其改變的唯一途徑就是要讀書,要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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