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5年(兴平二年),农历十一月初。
弘农郡,华阴县,郊外。
毫无任何遮挡的原野之上,只有寥寥几辆大车围成一圈,车与车之间,聊胜于无地扯着几匹绸缎权当篱墙,勉强抵御着四处透风的刺骨寒意。
人人都在瑟瑟发抖。
颤抖而紧缩的身子,面对的不仅仅是四面八方的寒风,更多的还是围在四周杀意森然的目光,和那林立的刀光剑影。
一对小小的身躯,相互偎依着,不时对视一眼,愁容满面中,却又不敢哭泣出来,只是压抑着嗓子,窃窃私语。
“皇上,今日向天祭告,还要做吗?”
面对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少女,那一双哀怨而又绝望的眼睛,年仅十四岁的刘协不忍直视,仰首朝天,双手握拳道:
“要拜的,一定要拜的。父皇从前说过,我汉室百年传承,自有天佑,不会就这么被乱臣贼子坏我朝纲,毁我社稷!皇后,扶朕起来、起来,朕这就去、向天祭告……”
还未说完,两个刚刚颤巍巍站起身的小小身躯,扑通一声,重又跌倒在地,仰面朝天,终于还是放声大哭起来:
“父皇啊,我汉室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地步。朕,堂堂天子,一连三日,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了吗?”
声音之大,腔调之烈,一下子惊动了横卧在不远处车驾旁的董承和杨奉。
两人惊愕地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慌忙向四周望去。
不出所料,无数的西凉兵丁,闻声看来,顿时发出阵阵盔甲震动,刀兵敲击之声。
一个千户更是越众而出,扬声大喝道:
“我家将军说了,皇帝若是有了悔意,马上并入我家将军大军阵中,自会立刻奉上热腾腾的饭食。哼,若是再饿上一天,就算那乱贼李傕大军赶来,皇帝怕也是早就饿死了!”
董承一听,顿时闭眼,摇头顿胸,就要起身,却被那杨奉一把扯住道:
“将军、将军意欲何为?”
董承愣了愣,叹口气,忽然沮丧地一屁股坐下,颤抖着伸手道:
“我、我只是想、想要我那小女,过去瞧瞧陛下。”
杨奉苦笑一声:
“你那小女过去又如何,她能变出饭食、热水,还是能敞怀学那古圣贤,割肉犒君?”
正说着,一股飓风,忽然凭空而起,紧接着便向外一路席卷而去。
眨眼间,围在四周的西凉大军李傕部千军万马,竟在这一股莫名飓风之下,足足后退了十里之地,方才停歇。
但奇怪的是,在车驾围起来的汉献帝这一块小小的栖息之地,却丝毫没有半点影响。
看到这一幕,原本嚎啕不已的刘协,愣怔了一下,紧接着便手舞足蹈地大笑起来:
“天佑我汉室,果然是天佑我汉室啊,哈哈,天下汉室臣民,你们都睁眼看看吧,即便乱臣贼子横行,可我汉室自有——”
说到一半,他的双臂就被旁边的少女死死地拽住,嘴里惊恐地哦哦着,两眼充满了无尽的畏惧,指着几步之外,颤抖着身子,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其实不用少女手指,刘协也早已发现了异样:
飓风过后的瞬间,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影,如同飓风一样,也是如出一辙地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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