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这江湖之中啊,自是快意恩仇,精彩万分。可这自打官家南迁以来,北少林投了敌,崆峒联合峨眉青城派扛着敌虏入蜀的门户,王道长在终南山立了全真教拖着,袭了七代的丐帮帮主的金老大前些日子还被人见着在临安府吃酒呢。这世道可不太平,毗州的武林邪教都开始北上了,咱这矩州的小山村该怎么办哦。”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一顿,对着酒楼伙计说道“茶博士,添茶半盏,记账。”只见着一名茶博士披着块破布抹巾,嘻嘻哈哈说道:“老丈,您要赊了那可得是泡过的叶底子了。”“无妨”那说书老人罢了摆手,自顾叹气一声。
老丈面前烂木桌下寥寥几人,皆是些黄发垂髫,尽听得入神,见那老丈顿了顿只是自思,几个顽童便嚷嚷着还要再听些江湖往事,老丈无奈,搜了搜肚里余墨,捋了捋颚下长白,作势正要开口。却见得,村门外,尘土汤汤,车键辚辚,一骑车旅踏青泥,两旁耕夫齐惊首。片刻些许,车马驶去,众人方才止惊,只觉新奇。又有一顽童着一素麻背屯自乡祠赶来,踉踉跄跄,于小酒楼前止步,先是对说书先生行了一礼口呼“刘伯,”而后朝里大喊:“羿清哥——村正喊你去摘些桑枣儿送去祠堂招待贵员外。”酒楼里一乌面少年霎时站起,对着那顽童应道:“石娃,知道了,你先回。”顽童得应,掉头即去,少年随后又对说书老丈躬身作礼“大伯,小子先走了。”刘姓老丈却也不在意,只是摆摆手,嘱咐道:“叶二,路上小心着点,咱可不想听书之人又少几个。”“诶。”叶羿清匆匆应下,转身便往村外跑去。余人走走散散,只留了几人听着老刘说书。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叶羿清哼着从刘老丈那学来的小词在桑林间上蹿下跳,随手折片荷叶,将采来的桑葚细细包好,便在莲塘边躺了下来,嘴里喃喃道:“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到底是怎么样一副景象啊,大伯也从未说清,只是说他经历过,恼死了。日后我也要走出这深山老村大去体会一番江湖惬意,哼。”言罢起立,携上叶包,往村内奔去。
刘氏祠内,两旁烂木交椅一路排开,正中两把掉漆太师椅,皆坐了人。细看太师椅上两位,右起这位身着黑边直裰,戴一顶方桶形的东坡巾,面容枯瘦,两撇大短促眉抖抖跳跳,一张四方棱嘴开开合合,眼角微挑,一副当家景象,此人正是刘氏村长——刘清富,其下一众皆是素麻单衣的乡里家长。另一边却身着华缎锦衣,肥头大耳,说笑爽朗,两颗突眼倒是炯炯有神,转停直溜,正是此番商队的领头人——静江府王家王乾,座下皆是白衣星眉的护镖好儿郎,今日取道矩州刘家村要往毗州建安府易市。
正是时,酉时一刻,天色渐暗。众人言谈尚欢,刘富清明了商队来意,欲借宿一晚,随即安排晚宴一场,以尽宾主之宜。王乾却也不拒绝,只是口呼得罪,差人拿了一对三两银锭送了村长,刘富清言笑接过,笑意更浓。时至酉时四刻,晚宴将开,叶羿清才姗姗来迟将叶包桑葚付了厨婢庖子。拿来清水把小脸仔细擦洗一番,乌面化了白面,粗眉变了柳叶眉,唇色微粉,指臂修长,这才赴了宴,却也惹得黄花敛朵,徐娘娇羞,端得一位俊美少年郎!
刘清富见叶羿清匆匆赶来,急忙喊住,引来与王乾见礼,“犬子叶二羿清,来见过员外。”刘清富拉着叶羿清的手把他引在跟前,叶羿清躬身作揖说道:“见过员外老爷。”王乾笑着还礼,啧啧咂嘴:“当真是一位俊少年,只是在下不知,老丈姓刘,这二子如何姓叶?”刘清富长叹一声:“约莫十五六年前,有一群匪寇扰袭,此患过后,贱内于一枯树下发现这个孩子,见其可怜,大儿又早出乡门未归,我二人便抚养起来,只因非我血脉,所以随了贱内叶姓,用了族中字辈“羿”,名羿清。不曾好文,一副顽劣性质,员外见笑。”王乾听罢摆摆手:“不敢不敢,老丈好福气,竟得天赐如此公子。”随即又问到:“此地竟有毛贼匪寇?”刘清富停顿思索一番,答:“离此地约莫四十余里之地有一山寨唤“平云寨”,那寨主倒是使得一手好刀法。不过平云寨已有三十余年未袭扰我刘家村了,员外倒是不用担心。”“若是如此自是最好。来,老丈,饮酒,我与您这二郎喝上一杯。”王乾哈哈大笑。刘清富又是摆手叹气:“犬子饮不得酒,每次饮酒便脸色发白,身起红疹,偏偏这怪病如何都治不好。罢了,羿清,以茶代酒,与员外共饮。”叶羿清应下,与王乾对饮后刚要往末桌走,却被一人拉住袖子,正是早日的说书先生,叶羿清的大伯,刘清富的长兄——刘清安。
“叶二,来陪大伯坐坐。”刘清安微晃手中杯盏,寻了一偏桌坐下,似是有些醉意。叶羿清乖乖落座,只是吃菜饮茶,刘清安也不开口,只是看着叶羿清有些出神。“羿清。”刘清安微声道。“诶,小子在。”叶羿清回声道。
“听了咱这么多年文事,可有想过出去看看。”刘清安盯着叶羿清的脸庞说道。“这……小子自然是想得,只是还有家田未耕,还有猪牛未喂……还……还有……”叶羿清有些支吾。“呵呵,你这小官人还真是。罢了,你要走,赶明儿就随这商队去了吧,他们不会不要你,建安府还有一武林大教,虽有些邪性但也不会亏了你。”刘清安盯着叶羿清的眼眸出神道。“大伯说笑了,咱就是想去,这商队也不一定看得上咱呀,再说了那大教就会收我嘛,再说了我连喝酒都不能怎么成大侠啊,成不了大侠入什么武林嘛,这可是您说的……”叶羿清口如连珠。“你倒是油嘴滑舌。”刘清安突然站起伸了个懒腰“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刘清安又撇了一眼叶羿清“少年郎,神州天地宽广,你不想试试?”见叶羿清欲言不言,彳亍踌躇,刘清安又道:“我帮你拍板了,回家收拾衣裳盘缠去吧,至于你父亲那里,我去说。至于那商队,呵呵,必定要你。这夜宴也不适合你这种毛头小子,早些归家也好,去吧。”见刘清安如此坚决,自己又有些动摇,于是一咬牙,起身告退,归家收拾行囊去了。刘清安看着叶羿清远去的身影又是一阵出神,片刻转身往刘清富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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