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映石壁,无处生草木
若舍身穿剑,方得桃花源
“终于到了”。
盈初心里想到。
这里是她最后的希望,如果那具尸体留给她的信息是真的……那具尸体留给她的信息只能是真的,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半点容错可言了。衣衫破旧,柳泣花啼,风僝雨僽,脚底的泡已经被磨成了茧,师傅交给的盘缠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布袋子,便是她盈初了。
一路从柳县东行三天,既没有停下过脚步,也没有合上过眼,一旦松懈,追兵便可能随时发现她的踪迹,盈初是一刻也不能停。她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她的未来似乎却是死路一条。在她找到这个洞穴的时候,她的心情舒缓了一些:自己唯一的希望,或许是真的。
就算是对她玲珑的身躯而言,这个溶洞也实在是太狭小了。她小心地用双手一点一点地往前撑住石笋,谨慎向前探去。事实上,她只能用上双手的力气,才能在这个地貌崎岖的溶洞里行走。
越往前,来自洞口的光亮也越来越暗。盈初从行囊里掏出从洞口捡来的一根树枝,握在手里,小声地,几乎是用悄悄话的声音呼了一声:“亮!”。没有任何反应。盈初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若是被旁人看到,一定会被当成笑柄。何况,她自己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笑柄。
她将树枝轻轻放回行囊中,就在她准备摸黑前进的时候,不知哪来了一处光源。她溯源一看,竟然就是自己的行囊。
她心里想着不可能,也怀揣着不可能,打开行囊:那树枝如囊中烈日一般,正发着炽烈的绿光。那绿光不似她看到的任何人间烟火能发出的光亮,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它仿佛是天上的造物,是地上的太阳,只是发的是绿光。
盈初确信了,自己既没找错地方,也还没有穷途末路。这个洞穴,一定能改变她的悲惨命运,一定能将她失去的一切慢慢挽回。
她再次拿出树枝,这一次,洞穴如同灯火辉煌,灿烂炳焕,石笋在树枝的绿光照耀下纷纷也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正在祭拜太阳的无数个月亮。
重拾了气力,她向溶洞深处走去。她将鞋子脱了下来,扔在一边,任凭凹凸不平的岩穴石面折磨她的皮肤,她已经顾不上感受疼痛了,她只想快速到达这洞穴的彼岸,那尸体说的话正指引着她。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说不定追兵就在洞外,自己只能向前走,如若这岩洞没有什么神奇的话,自己还有把母亲给的匕首。
我会用这把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这样想到。
很快,树枝照出一扇门,盈初近乎是狂喜的向门跑过去,路上还绊到石笋跌了一跤,不管不顾地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她不想立刻打开它,她开始端详起这扇门来。这扇门不似任何在岑阳见过的机巧之物,它像是……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造物。但很明显的是,这的确是扇门,被岩石包裹着,却严丝合缝地将每个缝隙封闭了起来。
盈初略微端详了一会儿,便不想在这门上耽误时间了。她从行囊中拿出那朵花:一朵枯萎的野百合,是三天前她离开柳县时,随地摘得一朵,现在早已焉儿得不成样子了。但她已经知道,就是这朵花,不会是其他东西。
她将树枝放回行囊,双手捧起花,献到门前;那门没有任何征兆,只等盈初一晃神,直接消失了,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样。留下的是一个好似自然形成的岩洞,只够容纳一人进出。盈初仍然保持着双手捧花的姿势,抹黑向洞里走去。
然而,一进那岩洞,四周又变得光亮了起来:这里是个由岩石围成的房间。房间整体是圆柱形,周围有一圈走道,用说不清的金属材料铺成——盈初现在正站在这走道上。走道更向内是一个池塘,看起来很浅,一只脚便能探到底部;房间正中有一个祭坛:它一定是个祭坛,而不可能是其他的东西,一个木制的小圆台,正中放着一个瓷碗,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如何存在于这样潮湿的环境中的。
盈初忽然想起,这光亮是从何而来,照的四周崎岖石壁波光粼粼?抬头一看,尽管今天她已经见过了足够多的奇迹,但这也是她没能想到的。
银河,就悬在这房间的正上方,正中央,是月亮,满月。
说是悬在这房间的正上方,其实也是高不可测的,就仿佛这石头房没有顶,而天上正好是星空。这房间的奇怪之处太多,她已不愿细想。
她将花捧住,两脚探入水中,不紧不慢地走到祭坛旁边,将花放入碗中。
祈祷就好了。她闭上眼睛,这样想到。
没有反应。
没有任何动静。
她睁开了眼睛,枯萎的花还是那朵,碗还是碗。
太欺负人了,她心想。太欺负人了。命运将她捉弄得实在是难堪,她已无力再将花从碗中拿起去寻求奇迹,转身靠着祭坛坐了下来。然而,她看到自己刚刚进来的地方,这个房间的入口,坐着一只狐狸。
“凡人,你不用说话。”
那狐狸开口说道。她一直在寻求一个声音,无论这个声音从哪里来,从什么身上来,她都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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