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等回来各自归家时,纯悫与诸葛清琳见赵雨杉哭得眼睛肿了.问其原故,忙赶来瞧柳敬宣时,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纯悫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匮*,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
诸葛清琳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无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缘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纯悫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诸葛清琳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柳敬宣睡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纯悫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且说柳敬宣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
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帐要回家的,少不得家内治酒饯行.内有一个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家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因说起“今年纸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明年先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内照管,赶端阳前我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除去关税花销,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柳敬宣听了,心中忖度:“我如今挨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事.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后,便和张德辉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晚间柳敬宣告诉了他母亲.纯悫听了虽是欢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只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况且也不用做这买卖,也不等着这几百银子来用.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了。”柳敬宣主意已定,那里肯依.只说:“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年高有德的,咱们和他世交,我同他去,怎么得有舛错?我就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他自然说我劝我.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色色问他,何等顺利,倒不叫我去.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说毕,赌气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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