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骑在马上慢慢地走着,此时天色虽晚,好在军营离江陵城不远,以二人身份自也不怕天晚进不了城,所以也不着急。
糜芳道:“承明可是为征粮一事?“
潘濬道:“正是。“
糜芳道:“怎么?可有难处?“
潘濬道:“府君明鉴,如今郡中战事频起,百姓均苦不堪言,如此下去,必出大事啊!“
糜芳安慰道:“承明严重了,现在我荆州百姓丰衣足食,人人安居乐业,对君侯更是感恩戴德,何来苦不堪言之说啊?”
潘濬道:“府君说得没错,主公仁厚,君侯在州中施行轻徭薄赋的仁政,天下百姓无不竞相来投,是以如今我荆州人丁兴旺、百业复兴。只是穷苦百姓的负担是轻了,却把这担子翻倍地压在大户身上。自我军入主南郡以来,短短数年时间,因备战向郡中借粮就达七八次之多,其余征粮征兵更是数不胜数。”
糜芳道:“我军借粮确实不假,但都立有字据,并非强取豪夺。“
“话虽如此,可是……”潘濬心想:说是不抢夺,可是分派下来任务谁家敢说个不字?借据倒是有开,问题是根本还不起,要么是借新债还旧债,要么是画个大饼,未来光复汉室如何如何。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话不能明说。
潘濬缓了缓说道:“可是大户家也没多少余粮啊。”
糜芳把手一摆说道:“承明,咱们不是外人,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你不好说的我也知道。只是现下国难当头,你我当戮力同心以报皇恩。云长这人就是这样,一心念着光复汉室,做事难免有些不注意火候,操之过急。”
潘濬说道:“府君说的是,只是恐怕这些大户不明白大人用心良苦。”
糜芳叹道:“唉,这便是需要我等出力地地方,尽力而为吧,你先去安排,必要时我自会让蔡家出头与你配合。”
潘濬道:“好的,多谢府君。”蔡家乃是荆州数一数二的豪族,若他们出面带头,事情会好办很多。
糜芳突然想起之前的事,问道:“前阵子征船一事办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事潘濬便是一头苦水:“不太顺利,这些船只分属十余家商号,有几家口头上答应了,有几户还含含糊糊的不肯。他们询问要征用多长时间,下官也不知如何回答。”
糜芳想了想说:“本官也不知,想来是为北伐一事。”
潘濬道:“下官本以为是为许都一事,可按今日说法,时间又对不上,传令来征船时许都应该还没有出事。”
糜芳道:“不管为的什么,务必要尽快说服,船一定要按期征调,而且这事一定要保密。”
潘濬道:“下官明白。”
一行人走得很慢,回到家中时天已经全黑。换好衣服的糜芳走进偏厅,丫鬟们已把晚饭准备好了,桌案上两个四四方方的餐盘里都放着一小碗米饭,一碟冬葵,一大盘貊(ò)炙(烤猪肉),一碗浓稠的肉羹,还有一壶稷米酒。
糜信老老实实地坐在左手边的桌案前等着父亲到来,右边的位置上却是空的,既没有人也没有餐具。
糜芳大刺刺地坐在主位上问道:“夫人呢?”
丫鬟桃红吞吞吐吐地答道:“夫人……”
糜信插嘴道:“我娘吃过了。”
糜芳皱了皱眉头,拿起筷子一边捡着些菜肴下酒,一边和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吃了几口,他转头对着桃红说道:“今天的汤不错,叫夫人来再喝点汤。”
桃花看着老爷迟疑了一会,随即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一边埋头吃饭的糜信瞪大了眼睛望着父亲,好像没见过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屋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震得碗中汤面上泛起一圈圈波纹。一个身高六尺,膀大腰圆的妇人出现在门口,胡乱挽在一起的头发上歪歪斜斜地插着支金步摇,油光晶亮的胖脸微微颤动着,华丽的绸袍被那滚圆的身躯撑得已经变了形。
这妇人迈着两条象腿一边走进来一边狐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大刺刺地坐到餐盘前,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餐盘里的食物是丫鬟刚刚端上来的,品种和别的两桌一样,就是分量多出了一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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