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肆虐的暴雨就像是光明神降下的惩戒,松开了套着烈风的缰绳,给予刚刚沐浴在初春温煦下的土地上的生灵以重击。
坐落在安布勒斯大陆西边偏僻之地的咻咻小镇,还不到晚餐时间,可是人们的门窗已经早早地关上了。就连小镇后山上的那位败落男爵居住的庄园,都不复往日的灯火通明。
一点幽火,绰绰地在树林间闪烁。
气色黯淡地,它仿若失去翅翼的虫豸囚困在油灯栅格之中,无力地映照出玻璃罩上来回冲刷的雨水。老罗斯微微佝偻的苍老身躯蜷缩在厚重的黑色斗篷里,火光打在他长满胡渣的下巴上扯下一片阴影。
老罗斯意兴阑珊地扫视天际,以往平和的树林被风吹得树影幢幢,阴森宛若狰狞活物,他的喉咙似乎卡了一口浓痰,“吽吽”地摩擦出话语:
“咳咳,罕见的鬼天气。唯一的神灵、高贵而伟大的光明神,请平息您的满腔怒火吧……咳咳,回去吧,沉醉梦乡,忘记烦愁……毫无收获的第一天,结束了。”
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的食指伸向虚空,他“虔诚”地画出象征着光明神的符号——一条笔挺的竖线和两根从右侧顶端自然斜下的短线,玄奥而神秘。
冷冽的风飒飒响彻林间,使得老罗斯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将兜帽紧了紧,沉默着不再吱声,任凭背后的斗篷鼓动,仿佛有了生命。
哗哗哗……
雨淅淅沥沥地倾泻,而老罗斯提在手中的油灯仿若世间最后的火光,兜帽下不断嗫嚅着低沉的音符,细不可闻,慢悠悠朝着咻咻小镇的方向荡去。
这时,夜幕昏暝,两道巨大的闪雷忽然突兀地乍起,天空似乎被劈成了两半,震得大地都抖了抖。
一刹那间,黎明仿若降临。
恍惚中,前方树根交错形成的凹陷里面闪过一个蜷卷的人形。视野模糊的老罗斯还未来得及端详,那个地方再度进入昏暝。
又是一波闪雷。
这一次,老罗斯看得精确了。那里真真切切地有一个人!
“一无所获”后的“补偿”吗?
赞扬神,感谢神,这份“施舍”真让人措手不及。
老罗斯自嘲地轻声笑了笑,脸上布上一层阴沉。此刻,他似乎回到了年轻时的冒险,设想和意外不时交迭,一不小心就会丢掉了性命。
咔嚓!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像密密麻麻的小蛇钻进老罗斯的耳朵,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嗡鸣声持续不断,有液体在耳道内迸射。
没有理会耳部的血流和大脑残留的不适感,他把油灯提到眼前,慎重地一点一点靠近凹洞,心中暗自嘀咕:“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在这种诡谲的氛围中,居然会有人出现在树林……不合常理啊。”
难道是丧失理智的变种人?
不可能!自雷士托鲁帝国一百二十年前从安布勒斯大陆的版图上消失,咻咻小镇就没有变种生物出现了。
为数不多的火光进入凹洞,把“令亲历无数大风大浪、身经千锤百炼的老罗斯都提心吊胆”的人照得清晰。
湿漉漉的黑色中长发贴着白皙的额角;弯挑有度的眉毛仿若被鹅毛笔蘸墨描绘;眼眸紧闭,却更显神秘;高挺的鼻尖下是一个略薄的嘴唇;有着初现棱角的脸廓,以及几乎完全嵌入凹洞的身躯。
这是一个少年。
不过,绣刻有精致缕空图案、外披红蓝色块状风巾的贴身软甲很快就吸引了老罗斯的目光。
“瞧这衣束着装,应该是南方万邦之地的风格。纯黑的发色也说明了这一点。莫非是偷渡者?也可能是哪个镇民的远亲?
等等,或许是被拐卖的孩子挣脱逃跑也说不定,只是不幸地恰好遇到恶劣的天气,饥饿和困乏驱使着可怜的孩子沉沉昏迷,光明神在上,那种滋味简直令人抓狂……一定是这样,没错,最近几年总会时不时传来孩子丢失的消息。”
他不停喃喃自语着,仅仅片刻的功夫,一个完整、离奇、不乏智慧与勇敢、充满偶然和必然、感动和悲伤交织的故事就形成了。
老罗斯彻底解除了心中的警戒:“只是一个孩子。这年头,厄运连无辜者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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