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居山的第二场雪,落得有些慢慢悠悠。
老学究却还是在这浅雪的山道上脚下趔趄了一下,若非祁磷搀扶,可能已经滑倒在地了。祁磷终是不忍,拉着还要迈步的老学究站定,自己转到老学究身前,背对着他弓下了身子,''''这山路已经湿滑,还是学生背着先生走吧!''''
老学究自嘲的笑了笑,也不推辞,将干瘦的身体伏在了祁磷的背上,''''你看看,人总是这样,逞口舌一时之快,说的不求你的报答,却已经被你报答上了!''''
祁磷苦笑着摇摇头,''''学生背先生走路,这只是分内之事,哪里谈的上是报答?就算是,比起授业解惑之恩,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况且先生对祁磷,又岂是授业解惑这么简单?还有不远就到山下了,老先生尽可放松心神,祁磷绝不会让先生再受颠簸之苦了!''''
''''若不是这座山里规矩太多,你我哪里会受这份劳累?''''老学究索性脸颊也贴在了祁磷的背上,真如祁磷建议的,完全放松了心神,也完全放松了身体。''''不过规矩这玩意儿,有总比没有好。''''
祁磷觉得悲伤背着的老人身体已经干瘪,分量却还是不轻,背上有些地方竟然被硌的生疼,就像,怎么说呢?就像背着一块体量不大分量却不轻,棱角还很分明的石头。
这种感觉,让祁磷多少有些心安。
''''可规矩太多了,岂不是和没有规矩一样了?''''祁磷双手暗暗用了点力,把背上的老学究往上拱了拱,让老人贴的更舒服一点。
''''那怎么会一样呢?山里规矩定了这么多,触犯的却很少,道德宫的威严已经没有什么人敢于挑战了,对山里数万人众来说,大家都规规矩矩的难道不是件好事吗?''''老学究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因为离祁磷的耳朵很近,想来也祁磷不会听不清。''''竹真人这一飞升,山里更没有可以凌驾于道德宫之上的存在了。''''
''''话虽这么说,道理似乎也是这样,可我总觉得这样的一座山太压抑了!''''祁磷想了想,说道。
老学究似乎有些困意,声音有点飘忽的回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眼下的山里没有镇得住的人物,铁律一些不是坏事。''''
''''那岂非更应该放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禁忌,让有天分的人不被这无用的条条框框拘泥,尽快成长起来不是更好吗?''''祁磷不解的问道。
老学究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答道,''''你不在那座道德宫里,你永远不会明白在位者的心思,打个简单的比方,换成你,你愿意再来一个竹真人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修士对你指手画脚吗?不愿意吧!道理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站的越高,越怕有什么会危及自己的地位,好容易送走了一尊神,你想想,他还愿意再请一尊回来吗?''''
祁磷醍醐灌顶,''''这就是我想入蕴海一途大概不会得到山里支持的原因了?''''
老学究垂于祁磷胸前的一只手拍了拍,贴在祁磷后背的头颅蠕动着点了点。
祁磷沉默了。
背上的老学究发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雪落的很慢,但此时也已经渐渐没过了脚面。
祁磷走的也更加缓慢,每一步都踩的稳稳当当才迈另一步。他想让背上睡着了的老人睡的更踏实一些,也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把心事想的更明白一些。
路走的再慢,也有到头的时候。
转过最后一道山湾,山脚下的凉亭进入了祁磷的视线。
按说这样的雪夜,没有人会待在一座凉亭里忍受风雪,除非他是在等人。
等的人当然是老学究和祁磷,等人的当然就是剑鸣峰峰主秦阳。
祁磷远远的看到了那人,也知道那人是谁了,除了那道身影太熟悉之外,这件事似乎也只有他出面才最恰当。
祁磷心里渐生寒意,原本负重而行生出的热意消退了,山里让秦阳来,似乎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至少隐隐要压制祁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脚下的步伐并没有加快,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祁磷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速度,每一步依旧迈的很平稳,这是他的节奏,也是他想表明的态度。
背上的老学究动了动,''''真舒服,可怎么这么快就到山脚了呢?''''
''''学生走的其实已经很慢了。''''祁磷小声说道。
''''噢,那就是我睡的太舒服了。''''老学究略带遗憾的说道,''''好事儿总是过得太快,苦难总是捱的太慢,也许时间都差不多,是捱的滋味太难受了,才觉得慢。''''
祁磷明白这种感觉,认真的点了点头。
''''来的是秦阳吧!''''老学究问道。
祁磷没有回答。
''''怎么算他都是你的师伯,哈哈,你那忤逆之心该收敛收敛了。''''老学究话里话外带着点看河大水涨的挪喻。
''''我已经想好了,我随他们去再造丹田!''''祁磷道。
老学究冷笑了一声,''''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跟人家玩心眼,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祁磷怔住,''''怎么个惨法?''''
''''你自己想,山里的规矩你总该知道的。''''老学究淡淡的说道。
''''那你还给我那些道符干嘛?来不及施出,岂不是会害死我?''''祁磷惊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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