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兴元的第四天了,薛贵一点也没有要让他们走的意思,还是每天不定时的来请李明义和常道长去他府上切磋武艺,虽然除了李明义,其他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因为薛贵帮助杜老一家解决了在此安养的问题,所以大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更何况每天还有免费的酒食。
今天已经是过了中午,薛贵还没派人来,刘三则去郊外帮着杜老一家整修房子,客栈里就剩下李明义沈梦和两位道长。难得的安逸,四人也就闲聊开了,沈梦他们早知道两位道长也是要去长安的,只是不清楚缘由,原先两位道长也不愿多说,今天再问到此事,两位道长倒也不藏着掖着了,原来两位是青城山丈人观的道士,他们的师傅原在终南山太乙宫,因避祸便随众入了川,后来听道友说太乙宫荒了,便心念念的想回去,只是这连年战乱盗匪猖横加之年纪已大,便只能作罢,吴常二人只是在师傅羽化之后去完成他的心愿而已。
闲话说了半天已是傍晚,残破的墙头外,天空愈发的绚烂,刘三的笑脸上映着霞光便进了院子,见他们四个都在,便有些奇怪:“怎么今天薛爷没叫你们过去?”
沈梦边笑边伸着懒腰:“看来薛兄也是累了,想休息休息了。”
刘三搬了张凳子就着李明义身边坐下,一边掸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说:“你们不去也就算了,酒食不来就有点不像话了。”
李明义一脚踹了过去:“你吃喝的还算少么,人家还帮你相好的那么大忙,你不报恩还不知足?”
刘三连忙扶着凳子坐好:“不要瞎说,不好瞎说,我知足,知足。我只是想说他不送好歹告诉我们一下,我们也好自己安排。”
李明义点点头:“也是,你这么一说我肚子倒是有些饿了,不然我们就自己安排些酒食吧。”
刘三立马站了起来:“我来我来,你们出钱我出力,事情保证办的好。”
刘三是在众人的笑骂声中跑出院子的,等见不着他了,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沈梦傻傻的看着李明义说:“这薛兄什么时候能放你们走啊,再这么耗下去,咱这点盘缠住不起这么久的客栈,可是要省着点花。”见李明义面有为难之色:“要不你就跟薛兄说咱时间紧,得尽早赶路,等回来再和他切磋。”说道切磋,沈梦又来了精神:“我是没去看,也不知道那薛兄的武艺如何了得,你可打的过他?”
李明义和常道长相视一笑,那常道长点头说道:“这薛公子的路数确是军营出来的,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只不过。。。。。。”
沈梦的精神头越来越足了:“道长你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四下张望了一下:“这里也没其他人,但说无妨。”
常道长笑了笑:“我师傅常跟我说,招式都是死的,就看你怎么把它给用活了,而这是需要不断的在与对手较量的过程中才能领悟得到的,虽然说薛公子的陪练武师也不少,但是这些武师跟其他府上的人一样对薛公子有敬畏之心,所以都是顺着他的出招而动,这也就让薛公子以为自己还是有些本事的。”
沈梦心领神会的笑了笑,转头看着李明义:“你和他切磋了那么久,本领与他孰高孰低?”
李明义白了一眼沈梦,不屑回答,倒是常道长说了话:“小兄弟的武艺和薛公子虽是同根,都是军伍里出来的,招式简单,直击要害,没有多余的动作,不过李老弟的修行明显要比薛公子要高出一大截,这一大截主要在力量和活用上,带着边军的泼辣。”
对于李明义的好话,沈梦是非常爱听的,连忙催促正在喝水的常道长:“你快说,你快说,怎么个高法?”
常道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力足则招狠,所有的出招都需要足够的力气来发挥它的威力,软绵绵的出手是置自己于危险,李老弟的力道这两天我也有算摸着一二,在我这十几年的云游之中还没有碰到过力气比他大的,而且来此的路上我也见识了他的本事,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学得到的,这是薛公子远远不及的,所以我说李老弟的修行要高的多,只不过。。。。。。”常道长顿了顿:“只不过看李老弟的刀法应该是新学的,出手和身形的变换还是有些生涩,好在出招势大力沉,所以在刀法的比试上也能占点便宜。”
此时李明义开口了:“道长说的是,我阿爹教我用刀的时候就一直说要抓住对手的破绽出手,我也能看到对方漏出的破绽,只是要收回这前面出的一刀再出一刀,我总觉得有些别扭,等到再要出刀,对方刚才的破绽却也没有了,不得已便又要去找其他的破绽,如此往复,便胜不了人家,反而容易被对方寻了破绽。”
常道长点头道:“确是如此,我所见用刀娴熟者,无不是百战之人,你说他是师傅教的好么?不是,他的师傅可能不如你的师傅,甚至他都没有师傅,他只是架打的多,更何况是用刀,轻则伤重则死,你不想死,那必须得比别人用的好,自然你就会下功夫在刀法上,如何出刀比别人快,如何出刀比别人狠,如何抓住须臾而过的破绽,这些是需要不断的实战磨练的。但是说到这,我倒不得不提六年前遇到的一个人,此人是边军出身,极有武功,因为好酒误事被退了军籍,回来也没营生而这好酒的毛病却一直不改,后来实在没辙,便教武谋生。这人性子急躁,嫌那一招一式教起来太慢,便琢磨出了一套九连招,每次只收三四个徒弟只教三日,若觉无用也不收学费,说来也怪,凡是学了他九招的本事都见长,所以想跟他学武的人越来越多自然这学费也是越来越高。不过他这人也怪,收了学费便整天喝酒去了,直到没钱了再收学生,开始一年教十几次,后来一年几次,几年一次,我见他时他已五年不曾收徒了。”
看着沈梦李明义目瞪口呆的样子常道长笑道:“当时我也跟你们一样好奇,究竟这九连招是什么样的武艺竟如此厉害?起先他还不肯说,后来禁不住好酒的诱惑才告诉了我,他说出招必有接招,接招必有破绽,首招在前诱其破绽次招在后攻其不备,九招连环如涛不断,一般人能接住前三招就已难得,九招都能挡住的必定不是一般人,碰到这样的人跑路才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这里,李明义有些不解,摇头说道:“既然九招奈何不了对方,那就琢磨个十招十一招十二招,总能制住对方吧。”
见常道长面有不屑之色,沈梦晃着脑袋说道:“估计没那么简单,我听道长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这高人之所以只琢磨了九招,也是有他的原因的,我斗胆一说,也不知对错,道长一会听了可别笑话。”
常道长见沈梦也要评论武艺,倒是有些诧异,连忙点头道:“你说,你说。”
沈梦捏了捏鼻子说到:“我认为这九连招必是先发制人的招式,若被人抢了先,这招式便就难使出来了。”沈梦转头看着常道长,见他正视着自己,估摸着没有说错,便继续说道:“我先出一招,对方必然要应对此招,若我提前能知晓对方的应对之招,那下一招我无需多想就可以直击对方破绽,即使对方也能应对,那我第三招又可再击对方这次接招的漏洞,如此连环,环环相扣,我想都用不了九招,对手便会心慌手乱失了章法,不败才怪。”再看常道长,已惊讶哑然:“所以这九连招每招定是揣摩许久才领会得来的,因为每一招出去都要让对手按照你的想法出手,这才是这位高人的厉害之处,你们道家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越到后面变数也就越多,能把其中变化算计在九招之内,着实是不容易的。”
沈梦话音未落,常道长和吴道长都已竖起了大拇指,常道长长叹道:“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原本以为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是些书呆子,没想到你居然领悟的比我还透彻,不得了不得了,你若是习武,修行必定在我之上。”
沈梦的话还没有说话,摇头接着说:“道长过奖了,其实是我看明义哥打架练武多了,稍微了解一点门道罢了,不过这九连招好像只能单打独斗之用,若是对方人多,那就左右不能相顾了,所以我喜欢的还是那位高人的那招——打不过就跑。”
众人哈哈大笑,李明义边笑边摇头道:“如梦这么一说,我对这九连招倒没什么兴趣了,大丈夫如果不能以一当十,这武艺不练也罢。”
吴道长闭着眼睛,淡淡说道:“平常百姓要以一当十做什么用,又不是在军伍之中,更何况兵法之道也是以多胜少,绝没有让兵卒以少战多的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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