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夙现在的心思完全被管仲的话所吸引,他又问道:“管相国,从吾等入齐以来,吾便察觉到贵国临淄的规划有理有条,士农工商成井字型规建,想必其中有什么讲究吧。”
管仲对赵夙投来欣赏的目光,心想:这个叫赵夙的厉害啊,眼光如此尖锐,将来在晋国想必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吧。
“定民之居,成民之事。四民杂处,民不利国。”
管仲这么一说又把士蒍和赵夙给说懵了,二人一口同声道:“这……请相国明示何意。”
“士、农、工、商各有各的意义,十年前齐国最大的问题就是士不像士,农不像农,工不像工,商不像商,乱居一通。更重要的是杂处不利于各自的专业发展。
所以这种情形需要整顿,让士和士住在一起,让农和农住在一起,让工商和工商住在一起,这便是“定民之居。
所谓成民之事,是说只要齐国把杂处的情形改善了,那手工业者的儿子生下来就看着自己老父亲怎么做手艺,就是门里出生,不用老师,无师自通,这样有利于他们搞好自己的手工艺,商人的孩子如此,农、士的子弟也是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成民之事”。”
这下二人都听懂了,但士蒍却听出另外一层意思,他反问管仲道:“此法甚好,但长此以往那岂不是会形成四民固化了嘛!正如管相国所说,刚才举老农的例子,老农一年的辛苦,商人只需要支付一点齐刀便可收购,在下感觉二者并不对等啊,而且农者之子依旧为农,商贾之子依旧为商,若四民万古不变,久而久之那岂不是会产生贫富差距和阶层固化嘛?”
士蒍的话语惊四座,管仲也被惊诧到了,他没料到士蒍居然可以想到这一层,这令他始料未及。
“这个嘛……士蒍君你不能这么想,老农种了一辈子的粮,若全都存放在他们手里则永远不能变多,反而会越存越少,为什么呢?因为他吃不了那么多。而一旦经商人之手转卖,便可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
管仲随后又说:“不过你说的也对,商人太富了也不太好,利为锐器,不可溢满,百姓固穷则不知羞耻。但将二者水平横放,又会导致市则不流,反而会使国家衰败。富人是一个国家国力的体现,一个国家富人越多则国力越强。然而使人人富裕几乎又是很难实现的,因为贫苦民众是一个国家前进的动力,就如同一条大河的源泉,假使大河没有源泉,河水很快枯竭。云平则无大雨,没有稠云,雨就很快停止,政令也是只会平和而没有权威它就不能贯彻了。”
士蒍听后,似乎对商人有些偏见,毕竟他曾经担任晋国的司市大夫,他觉得商人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他也曾因此险些丧命于他们手里。
士蒍反驳,“管相国,在下不同意你的看法,富商无情无义,无国无家,当初晋国与大宗争斗时,这些富商人竟将铜铁等军需物资买给大宗,致使我晋军付出惨重代价,他们真是……真是无利不起早。”
管仲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喝一爵酒后继续说道:“商人对于国家,也并不是无所作为的人。其居处不择乡,事不择主。其售为利,买不守绝。国家的山林资源,取租过来就去营利,国家再从中收税,使国家的市场税收成倍增长。
这些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关键就看君主如何趋使他们,利用他们。至于士蒍君的遭遇,在下只能说,用人唯贤而无亲,则流于世。若亲左右,用无用之材,譬如以盲导盲,必使人怨。上短下长,不以法度以人,则危本之。”
“士蒍兄的遭遇只能说明你们晋国的法度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个章程,才致使你会有如此遭遇,若晋武公能依法治国,试问士蒍兄你又怎会被那些宵小之人所害呢!”
士蒍一怔,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而赵夙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强晋之法,但他转念又想之后,一阵惊颤席卷全身。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