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场中以王伯闯、张虎臣为首的二十名羽林、神策军侍卫统领一边绕场奔驰一边从锦囊中掏出纯金的天阙通宝向着揽月、摘星、流云三面看台上的人群抛撒,众人伸长了胳膊,张开了双手,凡是抢捡到了宝钱的无不欢声跳跃兴高采烈,这乃是天阙朝极负盛名的一件乐事,名为“天赐宝钱”。有幸拾得纯金宝钱的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黎民百姓无不视为天降洪福,保佑自身福寿康宁。
?????正在场内热闹非凡之时,忽然从东面摘星阁上站起一人,身高约有二丈二尺,用字型脸庞,高颧骨三角眼,直鼻梁薄嘴唇,面似刀切棱角分明,皮肤粗糙色呈酱红。他身穿白色翻领长袍,长袍开衩腰系革带,头戴赞普皮帽,发披两鬓用红色丝线扎成小髻垂在耳际,脖颈挂着色彩鲜艳明丽的蜜蜡、天珠、玛瑙项链,一副异域番邦人的打扮。只见他对着看台上鸿胪寺的译语官一阵叽哩哇啦的番语诉说,同时大手张开上下比划,脸上一派倨傲得意的神情。那译语官不敢怠慢,听清楚他的话语后连忙转身奔向正中的凌霄阁向神宗皇帝秉报,不一时便听得圣旨传下,“吐蕃赤德赞普御弟,怒达陵钦王爷奏请圣上,欲遣吐蕃勇士与皇家毬队一战,为今日重阳云锦毬会助兴!”看台上李栩等王子听闻吐蕃国毬队要登场竞技无不兴奋的睁大双眼,原来天阙自开邦立朝以来,马上取天下,尚武崇文,尤其注重骑兵,因此无论是军旅还是民间都极爱马毬,朝廷更是将其视为和平年代训练骑兵的重要手段,皇族贵戚日常无不下尽血本搜罗骏马良驹,选拔最好的驯马师进行调教,再挑选彪悍士卒组队操练,彼此之间竞技赌赛,从皇族宗室到文武百官再至地方州郡无不以此为乐,马毬赛俨然已是天阙朝头等的欢娱盛事。此刻听闻吐蕃王室毬队主动挑战要下场与天阙皇室毬队一竞高下,真乃梦寐以求的乐事,众人高呼大叫,纷纷押注下筹赌赛输赢,但自然是押己方获胜的占了绝大多数。
?????片刻之间,两支毬队已在场中整装列队,天阙毬队位列东边一共十人,以王伯闯、张虎臣为首,皆身着红色战袍,手持月杖跨骑骏马,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吐蕃毬队位列西边亦是十人,他们浑身上下一色乌黑,连跨下坐骑也是黑马,手中月杖亦是通体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尤令人诡异的是这些骑手每人皆带一张凶恶无比的皮质面具,眼洞深遂,脑后黑发迎风飘扬,远远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凌宵阁上内侍监一声高喊:“圣上传旨,开毬喽!”场内裁判官骑一匹白色的骏马来至场地中央,将朱红色的七宝皮毬高高捧起抛向空中,口中喝到:“奉旨起球!”他话音未落,两边马队齐声鼓噪,各有五匹战马向着宝毬冲来,其余骑手散落开来作防御阵型。羽林卫统领王伯闯名字中有个“闯”字,赛场战场皆是一马当先,冲锋闯阵从来在前,此刻圣上在台上观看,对手又是吐蕃番人,他是浑身上下卯足了劲儿要一显身手,打对方一个落花流水,为天阙露脸争光,因此是策马奔腾如疾风一般向着空中的宝毬狂飙突进,眨眼间便奔至场地中央,他将手中月杖狠狠抡圆挟着风声向着皮毬击去。恰恰此刻吐蕃一名骑手也已快马逼近,虽比他慢了半拍,但亦不退让,手中毬杖依然向着空中落下的皮毬击去,二马错蹬之际,电光火石之间,王伯闯的月杖头击在了马毬之上,吐蕃人的毬杖击在了他的月杖头上,便听得“咔嚓!嘣呲!”一声,王伯闯的月杖竟被他生生击断,那皮毬受此大力撞击,族转着圈向南飞去。两队最南端的骑士随即拍马向皮毬赶去,这次却是吐蕃骑手率先赶到,他左手执缰右手毬杖挥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杖头准准的击在皮毬之上,那朱红色的马毬越过前来堵截的天阙骑士头顶,在向下坠地之时被从斜后方拍马赶到的一名吐蕃骑手又是狠命一击,竟然从三名天阙骑士之间旋转着飞过,甫然落地,一名吐蕃骑手对宝毬落点似乎早有预料,恰恰拍马杀到,毬杖轻挑将皮毬传给己方跟上的队友,赫然之间竟然是六匹战马组成队形击打传递着宝毬向天阙毬门冲来。此刻天阙一方却是只剩下神策军统领张虎臣带着两名骑士守在毬门之前,他一边讶于对方的狂野突进速度之快,一边高喊着指挥两名手下骑士形成三角防御阵型,自己一提马缰迎着吐蕃人便冲了上去,钢牙紧咬内心寻思,“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能让番人得逞进球,否则如何向圣上交待?天阙颜面何在?”他一个念头便是将皮毬截下,因此马如奔雷一般铁蹄铮铮向着打头带毬的吐蕃骑手冲去,对面那用月杖拖挑着宝毬的吐蕃人身材魁梧,看起来比旁人高了半头,似乎是毬队的首领,面对疾突而来的神策军统领他不但没有减速避让,反而亦是马鞭狠抽双腿使力催着跨下马向着张虎臣撞去,电光火石之际,两匹骏马重重的碰撞在了一起,?嚎嘶鸣之声瞬间响起,如此强烈的冲撞使得两匹骏马双双翻滚倒地,脖颈折断口中白沫鲜血喷涌。张虎臣虽是主动截击但并未想要发生碰撞,因此避闪不及右脚被马蹬缠绕,结果被马匹压倒在了身下,右小腿骨折肋骨断了四根左手腕骨裂,腑腔受到挤压碰撞,心肺脾肾胃巨痛之下已无知觉,口角鲜血渗出,他躺在毬场之上,身上压着两匹伤马,竭尽神智用最后的余力看到,那冲撞他的吐蕃骑士首领并未受伤,站在地上挥舞毬杖将皮毬挑起传递给队友,剩下五人轻而易举的攻破防卫,在全场数万人的惊呼声中稳稳的将宝毬击入球门网囊之中,他心中一急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这场发生在云锦毬场上的天阙与吐蕃的马毬赛开场不到一刻钟,便以吐蕃进球,天阙领队重伤下场的情景呈现在了全场三万多人的面前,一时间,各个看台上叹息、咒骂、唾泣、咆哮、嘻笑、狂呼之声此起彼伏……凌霄阁上齐王李栩一干人等压根就没想到会出现此等情况,俱是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吴王李桓扭过头偷偷向父皇那边望去,却见神宗皇帝面色端祥口角含笑,与身旁的皇后低声笑语,仿佛场内的一切不曾发生一般。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大声说到:“时间尚早,这才进了一毬而己,乃是番人侥幸!咱们天阙必会笑到最后!”“九郎此话不假,咱看这些吐蕃野人也就是逞一时之勇,虎臣下场了,咱伯闯还在场上,马上就会追回一毬!”驸马都尉张九长高声应喝。他话音未落,王承嗣叫喊到:“这吐蕃番人野鬼,大白天戴着个面具吓唬人,他们手中拿着的毬杖一定有鬼,或者施了咒语,否则伯闯的月杖怎的一碰之下便被击碎,应该判这厮犯规在先,此毬不算,重来重来!”“承嗣这话有道理,咱这就下去叫裁判官宣布入毬无效,还要罚他们出五十两金子给虎臣疗伤,出二十两金子给马治病,出五两金子赔偿月杖!”云翼都尉李梯连声附和。“你们都给我闭嘴!”一直眉头紧蹙的齐王李栩一声断喝。大家瞬间收了声,一齐注目于他,李栩面容冷峻双目电射, 遥望着场上的吐蕃毬队,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来:“番人技强,有备而来,欲灭我天阙威风,众兄弟准备下场!”
?????赛场内伤员残马被抬下场后,天阙替补队员上场,比赛继续进行。短短半个时辰内,风云激荡,天阙球门竟又被吐番洞穿两次,仅有的一次进攻,也以王伯闯带毬被撞翻在地而告终。三比零的比分令云锦毬场三万多名天阙观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凌宵阁上的神宗李洐见此情景,虽是涵养深厚,面容亦略有变色,他端坐龙榻心内嘀咕,“这吐蕃国远在西南高原之上,立国已有一甲子,当今国君乃是第三代赤德赞普,颇有才干,内修外征扩充疆土,近年来不断侵扰天阙的附庸邦国,觊觎天朝之心昭然若揭。此次遣派御弟怒达陵钦以朝贺之名到访天阙,朝堂觐见之时到还恭谨识礼,原本想着今日重阳佳节,让尔等番人见识一下天阙朝的赫赫天威,厚厚的赏赐一些礼物给他们,打发回去便罢了,孰料是盯着这场毬赛有备而来。太平年代,毬场如战场,毬赛便是战争,看来吐蕃君臣是成心要扬威显胜,当着众藩邦使臣的面来羞辱孤家,这便如何是好?”他一边盘算一边目光扫视全场,突然间与一对目光碰上,凝眸注视,正是自己平素钟爱的二皇子齐王李栩,但见他长身玉立目光坚定,冲着自己微微点头。神宗皇帝心头顿时舒展开来,心想,“怎么把他忘了!”扭头对身旁侍奉的内侍监刘顺臣说道:“宣齐王觐见!”大内总管高声宣召:“奉圣人谕,宣齐王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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