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剑锁好从考古现场带回来的工具,打扫了一下办公桌,准备下班接正在读高二的儿子柳鸣畅回家。大学毕业后,柳一剑留了在西北的文明古城西安。众所周知,西安附近的古墓很多,地底下埋葬着诸多帝王将相,能臣名士,这一点对柳一剑有很大的吸引力。
考古是一个非常冷门的专业,大部分同学都先后转了行,柳一剑坚持了下来,还在本科所在学校继续读了硕士,毕业后去了秦汉博物馆,一干就是十六年。头两年在博物馆的工作基本上是研究文献,发表论文,后来任博物馆室外考古队队长,带着几十号人常年奔波在西安周边的野外,陆陆续续获得一些考古的成果,并发表在国内和国际学术期刊上。
柳一剑的妻子周秀伊是西安本地人,在一家国营的新能源公司工作,是能源领域的风电专家。由于业务和工程的需要,周秀伊也是常年在外,勘查风电的站点,对选址进行论证,对各种参数如季节、气候、温度、湿度、风力强度等进行测量和仿真,最后确定风机的安装。
夫妻两对孩子管得很少,高中之前还能有博物馆的同事杨秀帮助看管。她的儿子王启道与柳鸣畅同年,一直同在一个学校读书,照顾起来倒也还算方便。上高中后,两个小孩考上不同的学校,考虑到再委托杨秀就有点不太方便,柳一剑索性让儿子寄宿在学校。
柳鸣畅只有周末两天才回家,或者去杨阿姨家和王启道玩两天。柳一剑在外的时间实在太多,周末只要没在外地,周五一定去接柳鸣畅放学,借机会也多陪陪孩子,关注一下他的学习情况。
柳一剑关上办公室的门,开车去接柳鸣畅,离学校还有近一公里的时候就非常堵了。周末接孩子的车比较多,道路两旁还有很多培训机构的推广人员在给过往的车辆发放宣传材料,更是加重了拥堵。
缓慢行驶间,两边的车门把手上都已经插了一卷卷资料,柳一剑顾不上这些慢慢往前挪车,倒也不着急。已经接出了经验,车到离校门10米的那个报亭时,柳鸣畅会从学校里面跑过来上车。今天也不例外,离报亭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后车门已经被拉开,柳鸣畅坐了进来。
他没有去把插在门把手上的广告拿进来,又不能拔出来扔地上,只要是门把手的空隙闲下来,沿路还得被外面培训机构的人插上,索性等回家再说。
“爸爸你好!妈妈在家吗?”柳鸣畅所在学校的学生不让带手机和除手表外的电器,坐上车径直问妈妈的情况。
柳一剑扭过头来看了儿子一眼,马上把目光回到前面的路面,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昨天,也就是周四,她出差勘查站点去了,临走前做了你喜欢吃的肉夹馍放在冰箱里,咱爷俩今天可以热了吃。”
“又出差了!”柳鸣畅嘟噜了一句,看到车行驶得那么慢,把书包里的课外书拿出来看,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车载蓝牙电话响起来,柳一剑用余光瞥见是西安本地的固定号码,响铃三声后,车内喇叭自动接听起来:“喂,柳一剑吗?”
“你好!哪位?”柳一剑回答道。
“我是刘伟啊,我和洪守寺在一块,在西便宾馆呢!”
“啊?你们两个美国人来西安了?”柳一剑和他们快有十年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纽约,柳一剑去开一个国际考古大会的时候。
柳一剑和刘伟、洪守寺是思凡中学高中同学,思凡中学是湖南省里的重点高中之一。三人曾经在学校号称“铿锵三人行”,兴趣方向虽然不同,但在三年的高中生活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还都是班上的学霸。
刘伟对工程类的事情比较感兴趣,经常拿一些电子器件自己搭几个小玩意,后来大学选择了无线电专业。洪守寺则对物理非常爱钻研,后来考上了中国科技大学,读理论物理专业。最近接近十年,两人都在美国工作学习,在各自的领域都有着不错的贡献。
电话里,三人约好晚上八点在西便宾馆见面。柳一剑心想,还有时间安排儿子。回到家,把羊肉肉夹馍热了,又给下了一碗汤面。柳鸣畅一边吃一边看着从车门把手上取下来的广告,发现有几张不是教育培训的材料,竟然是关于游戏的!
“好像是游戏?拿来我看看!”柳一剑担心儿子会沉迷网络游戏,有点紧张地问道。
“这一份是一样的,拿去!”柳鸣畅顺手扔过来一卷,口里还嘟噜道:“那么紧张干嘛?家里有网络么,不都是被你管制了!看看广告,过一下干瘾还不行!”
柳一剑也不恼,展开广告看到几个大字“木乃伊归来,混沌初开”,背景是黄色的大地,漩涡一样蓝色的天空,一群木乃伊或爬或跳从金字塔里出来。最后发现是一家游戏公司在推广的一款在线游戏,还煞有其事地在宣传页最下面提醒请勿沉迷。
柳一剑心里不禁一声冷笑,现在的一些公司真的没有底线,公然在学校门口推广游戏,毒害青年学生,也没有人管管。
想到还要去见两位同学,柳一剑已经想到让同事杨秀来看管柳鸣畅了。一边洗着碗,柳一剑一边对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儿子说道:“今晚你到杨阿姨家去住吧,和王启道同学也好好聚聚。我要出去见见我的高中同学,可能要比较晚才回来,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已经给杨阿姨打过招呼了,一会我们一块出门,你就到对面的504杨阿姨家吧。”
“周末没一个在家!”柳鸣畅低声抱怨道。柳一剑看到儿子起身开始收拾书包,把洗簌用品放进去,那张诱人的游戏广告被塞进了上衣口袋。柳一剑不觉摇摇头,心想还是玩心大,不过杨秀会把他们两个人都管好的,没有可能放任他们玩游戏。对照看孩子这一点,柳一剑对杨秀是非常放心的。
在小区中心花园同儿子分手后,柳一剑来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去西便宾馆。这时晚高峰已经过去,很快到了刘伟他们住的地方。柳一剑先敲开了洪守寺的门,进得来房间,发现整齐一摞近一米高的资料放在搁行李箱的短柜上。再仔细一看,赫然印着“木乃伊归来,混沌初开”!
“我的大物理学家,很久不见啦!”柳一剑握着洪守寺的手热切地说。
“没记错的话,差不多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洪守寺用手理理已经开始稀疏的头发说道。
柳一剑指指短柜上的资料,问老同学:“这个是你们搞的啊,如今跨界搞游戏了吗?今天去学校接我儿子还收到这个广告资料呢!”
洪守寺带着神秘的色彩冲柳一剑笑笑,说道:“一会刘伟过来,我们一起说说这个事情。”
“你们两个美国人要过来用游戏祸害中国人啊?我可不跟你们干!”柳一剑做出抗议状。
“哎哟,我们怎么就是美国人了?只不过在美国呆得久一点而已,没入籍呢!原装的中国人,如假包换。”刘伟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进来了,原来刘伟刚才在门外就已经听到柳一剑两人说话了。
“好你个刘伟!中国人就更不能自己祸害自己同胞哈,现在游戏太泛滥啦!”柳一剑还是半开玩笑半当真,拍着刘伟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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