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云殿偏殿中,皇上一身便服支颐而坐,闭目养神。听得有脚步声进来,眼也不睁问道:“朕方才似乎听得丘启山的声音在外头,他去而复返所为何事?怎么不宣进来?”皇上的声音懒懒地,带着几分疲惫。
“皇上。”孤星的声音宛如那百年古刹里的洪钟蓦地撞击在耳边,皇上惊得睁开眼。
“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可知朕到处找你?”皇上的言语中并无怒气,反而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孤星徐徐跪下,挺直了腰杆说:“奴婢私逃出宫,请皇上处置。”
皇上又是一惊,寻常人犯了错,在自己面前皆是努力开脱,孤星却自行请罪。
“可有何缘由?”皇上语气稍缓,脸上隐隐有爱怜之色。
“皇上愿意听奴婢的缘由吗?”孤星问道。
“当然,朕历来是明辨是非,赏罚分明的。”皇上整一整身上的天蓝色团龙常服褂,微微坐直了身子,说:“你且说来朕听。”
孤星默默调整了气息,轻缓道:“奴婢此番私逃,是为了安宣王,这些日子便一直逗留在安宣王府。”
皇上听来宛若一个晴天霹雳,他又惊又怒地指着孤星说:“你,你怎么可以?”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找王爷前来问话。”孤星依旧面不改色,镇定地答道。
皇上到底是九五之尊,很快平静下来,问道:“据朕所知,承焱与你并未见过几次面。”
孤星微微抬了抬眼脸,声音里带了几分甜蜜和怅然:“从来缘分天定,并不在时日长短上。奴婢对王爷一见倾心,王爷对奴婢也是一样。皇上若是不信,也可问贵妃娘宁宫里的袁君毓,万寿节那日奴婢与王爷相会,她是看见的。”
皇上一张脸涨得紫红,大声唤来崔公公,吩咐道:“立即宣承焱进宫,朕有要事找他。”崔公公看皇上震怒,立马转身小跑出去。
“回来。”皇上大喝一声。
崔公公背上一凛,只听得皇上在身后命令道:“派人宣贵妃宫里的袁君毓过来,朕有事要问。”
崔公公打着千儿回了一声:“是。”便急匆匆而去。
“你原可瞒着朕的,为何要与朕说。”皇上冷眼看着她,似要把她看透了一般。
“奴婢只想光明正大地与王爷在一起,并不想偷偷摸摸地藏在王府里,更不想连累爹爹。”孤星说道。
皇上似乎心力交瘁,感叹一句:“这倒像你的性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崔公公就领了袁君毓前来。袁君毓跪在孤星身旁,低头叩首间得意而挑衅地地看了她一眼。想来崔公公已告诉了她殿中之事。
“朕问你,你是否撞见过安宣王与丘尚义私会?从实答来,若有半句欺骗朕,小心你的脑袋”皇上冷峻地开口。
袁君毓瞬时挺直了腰杆,看着皇上正气凛然地说道:“奴婢在万寿节那日,撞见安宣王和丘尚义在廊下亲吻。后来崔尚义似乎害怕人瞧见,便匆匆地离开了,安宣王也随后离开。丘尚义去得匆忙,不想自己掉了玉簪正好给奴婢拾到。”
“呈上来。”皇上的脸色愈发难看。
袁君毓跪着上前,双手呈上一只白色玉簪。
孤星瞧见,正是自己的那支白玉一笔寿字簪,不禁心中冷笑。自己那支玉簪自从那日撞破董芸梦与安宣王私会,不小心被安宣王拿了去,便一直在董芸梦处,之前董芸梦还拿此玉簪加以威胁。在醉香楼听了太监们一席话后,孤星便猜到董芸梦在自己失踪后趁机栽赃陷害,编造了自己与安宣王的私情,以图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自己干脆将计就计。崔公公的旨意一到来仪宫,董芸梦也必然知晓。让袁君毓带着所谓的证据来诬陷自己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皇上手持玉簪仔细端详,这白玉一笔寿字簪他认得,极其稀罕。正是孤星那日来来静怡轩参加太子妃终审时所戴。他赫然而怒,指着孤星道:“你们竟然大胆如此,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皇上尚未说完,孤星便抢白道:“丘欣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宫婢,二十五岁之后便可自行婚嫁。与王爷相爱,原本也算不得什么。若是为了私逃之罪,奴婢也已认罪,皇上处罚便是。皇上如此指责丘欣,是否把丘欣与宫嫔一概而论?”
皇上的脸气得煞白,指着她颤抖地说:“你是朕的御前尚义,自然就是朕的人。怎可与朕的皇子相恋?”
孤星不卑不亢,直视他道:“是吗?恕奴婢直言,皇上如此待丘欣?是因为丘欣是御前的人,还是因为丘欣与皇上的故人相像?”
皇上由气气愤转而惊讶,问道:“你,你怎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并无人告诉奴婢,是皇上每次望向奴婢的眼神,都似在透过奴婢追忆另一个人,奴婢因此大胆猜测而已。”孤星心里惴惴,自己当然不会告诉他,那日潜入昭阳宫,见到了明间里挂着的先皇后画像,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自己当时也吃了一惊。至于后来董贵妃为何要一意至自己于死地,敏妃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的震惊和之后的相助,以及皇上深情的眼神,就都解释得通了。
“想不到你如此聪慧。”皇上似感慨似叹息。
“只是皇上应当明白,皇上的故人是故人,奴婢是奴婢。”孤星一字一句地戳在他的心上。
皇上正欲说下去,门外崔公公禀报安宣王到了。
承焱进得殿来,皇上只是无力地摆摆手,说:“你来了也罢了,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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