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满贯去作坊查看生产情况,侃娃便和浩哲讨论食堂建设的事。
“做简易工棚就是快啊,这才几天就支起来了”,侃娃看到工人们已经在忙活简易食堂的收尾清洁工作,十分满意的说。
浩哲看到食堂建起来了很开心,但也提出了担忧,“这种敞开式简易食堂工棚暂时很好用,正如你说的,秋冬季节就不好用了。”
“不等那时候我们就要建起真正的员工食堂”,侃娃满怀信心。
浩哲忙提醒说,“都六月了,你算没算过马上就要立秋了,立完秋距离天冷就不远了。”
“对哦,边做边想办法吧,最重要的是要开了这个头。虽然不一定都能开个好头,但是不开头就永远不会往前发展”。侃娃喝口茶转而问浩哲,“食堂建起来,谁来主厨啊?”
不等浩哲开口,侃娃又说,“不能总让佩琴一个人在街道上卖小吃吧,那样太辛苦了。再说了等到工人们都在厂里吃早餐午餐了,还能有几个人去照顾小吃生意?”。
“哦,你是说让佩琴来这里主厨”,浩哲虽说也有这个想法,但还没有跟侃娃提,“其实我也觉得佩琴一个人忙活生意太累,但是她也从没叫过苦。她越坚强我越心疼,侃娃能替我着想真是太感谢了。”
“这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侃娃乐呵呵的说,“到时候让淑凤和秀玲也来帮忙。”
“赶紧让秀玲有个工作吧”,满贯进了厂长办公室,“天天闲的去打麻将,输赢倒也没什么,感觉她都没心思顾家了。昨天晚上大半夜的竟然做梦拍了我一巴掌,大喊‘糊了’。哎,那个拍得狠哦,我是又疼又气啊。”
满贯这一说,惹的侃娃和浩哲大笑。
说话间,浩哲的小舅子崔晓峰小跑进来跟大家说,“有人来找你们,说是省文物局的。”
佩琴的母亲去世后,父亲就一直少人照顾。佩琴的父亲和崔晓峰都不会做饭,所以经常牵绊了佩琴的心。浩哲也经常让岳父来万福村住,但岳父说,还是在自家屋里自在些,村里的朋友也多一些。好在崔晓峰刚刚结婚娶了个贤惠的老婆,终于能让父亲顿顿吃上热乎饭了。
崔晓峰之前跟建筑队干活很难照顾家里,侃娃知道后便让崔晓峰来厂里做保安了。侃娃说,正好派出所周副所长提醒过要加强企业安保工作。
一听省文物局来人了,侃娃带着浩哲和满贯急忙出门相迎。
来人正是省文物局梁文刚副局长,那天给侃娃等人颁奖的时候,就是省文物局梁副局长带队来的。
“侃娃,现在当厂长了啊”,梁副局长一见侃娃就主动打招呼。梁副局长又看看身旁的浩哲和满贯,“你们几个都不错啊,现在也是大名人了。”
“哪有,我们也就是大老粗一个,要想做事,离不开你们指导啊”,侃娃谦虚的说。
浩哲和满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说着“欢迎欢迎”。
梁副局长跟随侃娃等人进了厂长办公室,随他来的司机不想打扰领导办事便进了保安室,去跟崔晓峰拉话了。
梁副局长与侃娃浩哲还有满贯围着茶几坐下,相互客套了一番后,表明了来意。
“这次来,我也是有事相求”,梁副局长诚恳的说。
“梁局真是客气,虽然我们见面少,只有那么几次,但是打交道深啊,有事您就直说吧”,侃娃说。
“对,梁局,您直说”,满贯边给梁副局长添茶边跟着侃娃说。
梁副局长点点头,“是这样,为了弘扬我省历史文化,我们局要经常举办一些文物博览会,有时候还会去省外举办,每次结束时总觉得缺点什么。这次从上海回来后,方志华局长和我说,希望跟相关企业联系一下,制作一些精美而又富有纪念性和地域特色的工艺品,作为赠给文物参观者的纪念品,从而加深参观者的参观印象。”
梁副局长推了推眼镜框,又说,“我们跟省政府汇报工作时也提到了这个想法,省政府的领导很赞同。汇报结束后,省政府办公室的耿军副主任跟我说了你们生产黑陶的事,所以我就专门赶来了。”
“感谢梁局对我们的信任啊,西安周边那么多大小厂,您却大老远跑来这里”,侃娃感动的说。
“不客气,主要是我们之前也接触过你们厂的黑陶,从质地、工艺等方面来讲都很不错的,但是——”,梁副局长没有讲出来。
“但是缺乏文化气息对吗?”侃娃说出了梁副局长的后半句话。
梁副局长点点头。
侃娃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将眉头舒展开来,“这也正是我这几天想的,黑陶的生产单单作为一个商品,其意义并不是很大。如果能够植入历史文化信息,那就相当于融入了灵魂。人们一看到它就能想到秦人的文化,一摸到它就能摸到厚重的历史。那样,黑陶的意义得到了升华,才能展现出它应有的魅力。”
“说的太对了”,梁副局长伸出两手拍了两下,“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找对人了。如果单单考虑经济效益的话,可能我们也合作不了多久,但是你的出发点和我们不谋而和,所以我对我们长期合作很有信心。”
“我们一定认真做”,浩哲补充到,侃娃看着梁副局长点点头。
……
梁副局长临走时跟侃娃留了一些文物的照片,然后跟侃娃说,纪念品和仿制品是不一样的,既要精美到透漏出历史文化底蕴,也要注明是工艺纪念品,侃娃满口答应。梁副局长还说,如果担心按照图片制作会影响工艺也可以带技师们去博物馆现场参观,又说如果产品质量过硬,他也会帮忙跟一些文化旅游公司联系,以帮助企业推介黑陶产品。
……
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侃娃还准备去西安一个一个的联系旅游点,梁副局长这一来刚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侃娃跟浩哲和满贯说,“今后,黑陶产品的生产把关要更加严格,尤其是这次生产纪念品的样品时要全力以赴,确保一次过关”。
接着侃娃跟满贯说,“满贯,你跟所有的技师都通知到位,这几天和梁副局长联系好后,就带技师们去博物馆参观。技师们都很清楚,看实物和看图片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侃娃又对浩哲说,“浩哲你要抓紧食堂建设的收尾,再和佩琴商量一下厨具的购买,让佩琴尽快过来工作,淑凤和秀玲也来一起帮忙,把食堂开起来”。
浩哲连连点头。
侃娃又说,“我们分头行动,咱们县西南侧几个镇的果树种植已经有些规模了。那里也有几家大的果苗苗圃,我想去那里联系柿子树苗和苹果树苗。”
满贯听后直摇头,“你是说你跟村长讨论的种果树的事吧,我觉得难度太大了。就算村长说通了乡亲们,你也赊不来全村需要的树苗啊!就算赊到树苗,谁会免费教他们?他们不掌握技术,果品怎么能好?果品不好,如何商业化?苹果柿子卖不出去变不了现,靠我们自己怎么消化的了?那到时候可就是成堆成堆的垃圾了!”
浩哲觉得满贯的担忧也有道理,向侃娃投来疑问的眼光。
侃娃没有表现出丝毫畏难情绪,笑着说,“满贯的担忧我也考虑到了。其实这个想法是一环套一环的,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不管是采购树苗,成片化种植,专业化养护,还是商业化销售,任何环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性后果。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们村地处县北,背后就是万福山。这几年除了从事石灰窑生产的个别农民还有点收入外,大部分的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如今,单单的种粮食并不能满足农民的生活所需,他们需要寻找出路,通过提高收入来改善贫瘠的生活。”
浩哲和满贯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要肯定还是要否定。
侃娃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听说过吗?狩猎人原本就是党项羌族迁徙过程中的安全守护者,我们三个成为狩猎人,既是偶然也是冥冥中注定。作为狩猎人,为族人寻找生存下去的出路是应有的使命和责任。我们如今若能带领全村人一起发展一起致富,那不就是实打实的守护吗?”
“嗯,我听过这个说法”,满贯懵懵的说,“但你是不是扯的有点远?”
这句话惹得侃娃和浩哲都笑了。
侃娃突然收住了笑容,“我还是想先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
(二)
中午吃饭,满贯回家跟秀玲说了去食堂做饭的事,秀玲有些抵触。她跟满贯说,大老爷们挣钱过日子就可以了,还要女人出去挣钱。满贯说他去广东打工时看到工厂的女员工多的是,况且人家佩琴还能一个人在街道做小吃生意呢。
秀玲放下碗筷拉长了脸说,“她要忙是她的事,凭什么拉着我去啊!”
“你就是丢不下麻将”,满贯有些气愤,也不想吃饭了直接把碗推开,“天天打天天打,都不带请假的,你可太敬业了!”
“我就知道你是嫌我打麻将了,嫌我就明说,何必要绕弯子呢”,秀玲不依不饶。
“谁嫌你了,我是说你不应该太痴迷麻将沉迷赌博”,满贯说话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好吧,诚心不想过了是吧”,秀玲开始语言威胁。
“我没说不想过”,满贯放缓了语调,“我只是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跟你提放下麻将的事,一影响你打麻将你就急”。
“好啊,你现在能挣点钱了,也成了护宝英雄出名了,就开始这样跟我说话了,你以前怎么不说呢?”秀玲开始带有哭腔。
满贯虽然语调放缓但仍没有停止劝说,“以前?去年刚结婚时你也不怎么打麻将啊,后来偶尔去一下,我想着就是娱乐娱乐也没拦着啊!但是你不觉得你越陷越深了吗?刚开始也就是下午去街道玩几圈,可如今呢,早上9点出门开始打麻将,除了回家吃饭一直要打到半夜12点才回家。有时候连吃饭都不回来,让饭馆送餐,吃饭时都不离麻将桌。你说这样下去,日子还怎么过?”
秀玲刚刚还只是带着哭腔,这下眼泪哗啦哗啦就往下流,“我就知道你不想跟我过日子了,有点钱了,也觉得我不够好了,呜呜……”
秀玲哭了几声就跑去屋里收拾衣物,“过不了就不过了,你找别人过吧!”
满贯想过去哄劝却又难抹心中的气愤,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秀玲呜呜的哭着收拾衣物。
两人争吵的声音让前去街道买菜的过路人听到了,过路人路过侃娃家时,看到侃娃和淑凤在一起晾晒床单就告诉了侃娃。侃娃听说满贯又跟媳妇吵架了,便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跟淑凤说了一声就赶忙去了满贯家。
进了满贯家,正好看到满贯将秀玲推坐在床上。
“满贯你干嘛呢?不要动手啊”,侃娃忙上去拉开满贯。
侃娃确实是误会了满贯刚才的行为,刚刚是因为秀玲收拾完东西就要往外走,要回娘家。满贯只是想让秀玲坐下来好好说,秀玲不听,硬往外扑,满贯没有办法便推着秀玲进了卧室,让她坐在床上冷静。
“我没动手,她闹着要回娘家,我就拦了一下”,满贯无奈的说。
侃娃将满贯拉出卧房小声问满贯,“秀玲为什么要回娘家?”
“就因为我说让她去咱们厂的食堂工作”,满贯看侃娃没有听懂又补充了一句,“她已经走火入魔了,不管做什么,只要影响她打麻将,她就会反对。”
侃娃原来也没有想到打麻将会有这么大的魔性,现在终于明白,赌博确实沾不得,沾了就很难放下。侃娃知道了原因,觉得自己劝说秀玲不合适,就打电话给淑凤让她过来跟秀玲唠唠嗑,又跟浩哲打电话说了满贯吵架的事,希望佩琴也能过来劝劝。
淑凤刚叫婆婆帮忙晾完床单,接了电话很快就赶到了满贯家。淑凤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侃娃和满贯,没说什么转而进了卧房。
“秀玲,有啥好好说,先别哭”,淑凤双手轻轻搭在秀玲的肩膀上。
淑凤一说,秀玲哭的更伤心了。秀玲伤心是因为满贯和她争吵,但又不好意思跟淑凤说出争吵的原因。
淑凤看秀玲正哭着呢也不好逆着她的话去讲道理,只能不断哄着,先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浩哲骑车带着佩琴也来了,浩哲进到屋里去找大厅的侃娃满贯坐了,佩琴直接进了卧房。
……
过了十多分钟,侃娃探头进卧房说要带满贯和浩哲先去厂里,让三个姐妹好好聊聊。临走时,侃娃又劝秀玲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慢慢来,不要激动。
满贯跟着侃娃浩哲出门后,果然没过多久,秀玲的情绪就缓和了好多。还是和以前吵架一样,吵架时不依不饶,但是吵架后也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对的地方。
佩琴拍拍胸脯,“有我在呢你怕啥,食堂的活没多累。再说了,淑凤做饭烧菜也很利索的。你做饭少,学会做菜之前去打打下手就行。”
“我也不是怕辛苦,我——”,秀玲欲言又止。
淑凤听出来了,笑着说,“其实打麻将也没什么,就像打扑克那样玩玩也不怕。但是你看看现在街道两边的麻将馆,让多少人变得沉迷赌博而无心过日子”。
淑凤看秀玲想辩驳,忙又说,“我知道,其实你也没有打过什么大牌,算不上赌博。但是如果影响到家庭幸福,咱们女人就应该思考思考了。”
秀玲没再辩驳。
佩琴看秀玲缓和一些了,接着劝到,“之前,满贯确实吃不了过日子的苦,就连去广东也没呆上几天就回家了。但是你看他现在,去厂里工作多么积极?这说明满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想让这个家更幸福啊!”
“我知道,我也看到了他的改变”,秀玲擦着眼角的泪水。
淑凤趁热打铁,“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只有两个人一起努力才会让日子过的起劲,那种一起吃苦一起快乐的幸福可不是外人能体会的。”
“我知道,我也想——哎吆——,我小肚子好疼”,秀玲捂着肚子,话都说不上来了。
佩琴和淑凤见秀玲难受急忙搀着他去了医院,医院并不远,就在新街村西侧靠近万福村南头的位置。
……
侃娃正跟满贯叮嘱带人去西安考察的事情时接到了淑凤的电话,接完电话后侃娃沉默了。满贯看到侃娃的表情,以为侃娃家出什么事了,忙关心的问,“怎么了,家里没什么事吧?”
侃娃摇摇头,然后认真的看着满贯,“我说了你不要伤心,淑凤跟我讲秀玲流产了。”
“什么?你说什么?秀玲流产了?”满贯内心瞬间变得复杂,“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怀孕的,她没跟我说过啊!”
满贯大口大口的猛吸烟。
这时候浩哲从外面进来了,“食堂的收尾工作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可以跟佩琴商量着买厨具了”。
浩哲说完却见侃娃和满贯脸上没有笑容,反而一脸阴郁。满贯更是一手拿着烟猛往嘴里送,另一只手使劲的揪着头发。浩哲忙问两人,“你们这都怎么了。”
侃娃没有打扰满贯,悄悄的绕到浩哲边上,小声跟浩哲说了秀玲流产的事。浩哲惊讶了一下,侃娃摇摇手,意思是让浩哲不要再说了。为了让满贯冷静冷静,侃娃拉着浩哲出了厂长办公室,俩人到门外抽烟去了。
……
(三)
侃娃任厂长半个月后,第二批黑陶工艺品已经出窑,由于把关严格,黑陶的品质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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