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面具来穆德里奇家里做客,肯定是黑天。现在夜已经深了,深秋初冬交汇的季节,黄叶纷飞,偶尔有零星的小雪花落下来,肃杀是主旋律,冷风吹拂,那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音随风而动,听起来有些瘆人。
这样的场景在最近半年已经很常见了,随着前线战况的愈演愈烈,随着帝国前进的脚步在蓝石星受阻,战死的士兵越来越多,从前只是偶尔才能看到的那种专门寄送阵亡通知书的黑白格子飞行车,现在,在卢克纳的街头已经司空见惯了。
在某一家的门口停下来,喊出一个已经阵亡的年轻人的名字,将带着黑色边框的阵亡通知书交给他的家属,然后在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中离开……
街头巷尾那些高分贝的大喇叭里还在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们不要罗林人的口号,穿着花裙子的女学生还在编排鼓舞士气象征着战场胜利的舞蹈,电视里那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评论员们还在为皇帝陛下高唱赞歌,生活貌似依旧,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年轻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穆德里奇轻声吟诵了一句,然后像是对杜昂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研究了一辈子的机甲,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机甲的威力变得更大,更厉害,能杀更多的人。呵呵,说了或许你会不信,在你第一次到我家里之前,我一直觉得战争离我很远,那些死在我研制出来的机甲下面的人,也不过都是一些冷冰冰的数字而已,就算死的再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亲手开枪打死他们的,而且我的机甲越厉害,我的地位就会越高,身上的光环就越亮。这对我来说只有好处而已,没有任何一点点的坏处,我的心里也不会有哪怕是一点点的愧疚。”
他叹了口气:“可是最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古代中国有句话说得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我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可那些人却都死在我研制的机甲手里,我也是间接的凶手啊。是的,战争会死人,各为其主,这没有什么不妥的,.ukshm敌人的生命也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可是我们杀敌人,敌人也会杀我们,敌人是数字,我身边的,却是实打实的哭声……呵呵。”穆德里奇惨笑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的手上,现在不知有多少冤魂,他们都在我的耳边惨嚎,是我夺走了他们年轻的生命,数字,数字……对我来说他们全都是数字,可每一个数字后面,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死了,他的亲人会哭泣,他的朋友会悲伤,他的父母子女会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桃丽丝那么好的女人,为什么会卧床?为什么会患上那种可怕的肿瘤?这是上帝在惩罚我啊。”
听到这里,杜昂也只能无奈地摇头了,他已经明白了,穆德里奇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继续当那个间接地杀人刽子手了,无论正义还是邪恶,无论忠诚还是背叛,他都不会再为任何人效力,那些惊才艳艳的机甲设计构想,都会被他深深的埋藏在脑海中,埋藏在回忆里,封存,看着它一点点的发黄变色,然后落满尘埃。强求?如果将他的家人绑架,然后用死亡威胁,穆德里奇或许还会继续从事这个机甲设计的行业,但是杜昂不会这么做,他是人,不是畜生,为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他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去对付敌人,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大彻大悟马上要变成哲学家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下不了狠心。
机甲设计专家穆德里奇死了,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名叫穆德里奇的木匠……杜昂哈哈大笑:“你的木匠手艺很厉害?有成品吗?带我去看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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