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义云挺剑迎击,岂知路道远双掌将要攻到之时,忽然拐弯,斜剌剌便向身后一张木柜击去。何义云一怔,未明其意,一剑便落了空。忽听得“哎哟”一声,从木柜后面滚出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原来他见势不妙,早已躲在柜子后面,却不料还是被路道远知觉。路道远冷冷一笑,双掌继续向那掌柜打去,那掌柜只吓得啊啊乱叫,想跑却又双腿无力,嘴里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何义云喝道:“你我二人相交,何必伤及无辜?”右手拈一个剑诀,长剑晃动,向路道远刺去。
不料路道远并不作态,似对何义云的攻击视而不见,双掌余力不削,向那掌柜乱打乱击。那掌柜吓得魂不附体,连叫:“救命,救命!”
何义云盛怒之下,也不顾及其他事情,闪身到那掌柜身前,一剑隔开他一掌。路道远又是一掌袭来,何义云挺剑欲刺,哪知他这一掌乃是虚招,剑掌将碰之处,双掌忽的一下,向一旁拐去。何义云一剑落空,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倾。
路道远知何义云余力未尽,此时不能分身闪击,一个转身突到阮荆丛身边,拉住他衣袖,低声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啪的一脚踢开酒楼大门,施展轻身功夫,带着阮荆丛直奔出去。
这一下突发变故,余有财虽目不转睛直视战场,却也没能反应过来。路道远行动如兔起鹘落,奔逃迅速,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何义云站直身子,和余有财对视一眼,两人心里一般想法,齐声道:“追!”
此时已至中夜,路上人迹稀少。何余二人轻功绝佳,顺着湘西二盗逃跑方向直追过去。路道远轻功本来不弱,只是照顾阮荆丛身受重伤,是以不能发挥全力,行动便比以往慢了许多。眼看双方差距越来越缩小,路道远眉头一皱,他知余有财降龙掌威力十足,既然重创阮荆丛,则对方功力不浅,自己更无十全的把握,因此不想与之交锋。路道远低声道:“上来!”阮荆丛一怔,奇道:“什么?”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身上一轻,路道远已将他托身背起。
少了身边累赘,路道远精神一振,施展轻身功夫,奋力狂奔。其实何义云轻功比之更甚,只因不熟识此处地形,跟着路道远大街小巷的乱窜,反而处于劣势。
凭着地势优势,加上路道远武功本来不弱,虽背负一人,依然行走如风,渐渐差距越拉越大。双方直追到洪山之旁。路道远久居湘鄂一带,知洪山树木繁多,便于躲藏,抖擞精神,背着阮荆丛向山上进发。
洪山之上高木耸立,花草成群,隐隐约约遮住月光,尽现朦胧之态。此时夜已极深,偶尔传来几声麻雀鸣啼,响彻空夜。此时既无火把,也无油灯,何义云、余有财虽轻功绝佳,却从未登临此山,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二人踪迹?耳听脚步之声渐行渐远,路道远便随手将阮荆丛扔在地上,瞪视着他。
阮荆丛突然被摔在草地里,杂草直扎臀部,不免有些麻痒。他“哎哟”一声惨叫,右手挠挠屁股,斜眼看路道远时,只见他不露喜怒,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有如僵尸一般,让人不禁发毛。阮荆丛赔笑道:“老……二哥,你武功盖世,干嘛怕那两人?跟他们相斗,一定是只胜不败的。”他本来想叫“老二”,想起今夜脱险全凭他相救,不由的有些感激,同时更想与他恭维,竟然便称起“二哥”来了。
路道远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不必抬举我,我武功几斤几两,自然晓得。”阮荆丛笑道:“是,是。”心想:“你武功倘若比人家高,早就动起手来啦,还何必逃之夭夭。”
路道远道:“你伤势如何,打不打紧?”阮荆丛道:“倒没什么大碍,养一两天就好了。”路道远嗯了一声,沉吟半晌,说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迟迟不来救你?”阮荆丛道:“小弟正是要请教缘由。”心里却道:“你在那酒楼上定非一时半会儿,却偏偏不来相救,非要我走投无路之时才来逞那一夫之勇。难道还安着什么好心么?”
路道远斜睨他几眼,冷哼道:“你不用嘴里恭敬,心下咒骂,你我二人同僚多年,我焉能不懂你的心思?你出去喝酒迟迟未归,大哥担心你又惹是生非,于我们大事有误,因此着我寻你回去。我却见你与人相斗,甚是有趣,有意看看你武功长进如何,谁知你竟然不及对手,当真令人扫兴。”阮荆丛心里一寒,路道远这几句话听起来冰冰冷冷的,着实让人心寒。他虽知这个二哥平日冷血无言,今日却是首次见识。只见路道远怔了一怔,续道:“我也不是怕那化子,人家武功高强,咱们便弱了么?只是顾及大局,不想在此损耗功力罢了。”
阮荆丛想了一想,说道:“二哥,那件大事,莫不是……”路道远点头道:“正是在这洪山之上,有一间宝通禅寺。大哥听人说,那部《血毒秘典》,正是被寺里和尚管控。”阮荆丛道:“《血毒秘典》都失落江湖快二十年啦,听说当年是在‘藏南双奇’手里,咱们学武之人无不眼馋,后来‘藏南双奇’双双惨死,这本秘籍就下落不知了。却怎么会在这平平无奇的宝通禅寺里。”路道远道:“你可知宝通禅寺的方丈是谁?”阮荆丛道:“这个确是不知。”路道远掐着手指算道:“‘恒妙体常’,嗯,那恒通和尚倒是少林派的第一辈人物。”阮荆丛一怔,问道:“他是少林派的?”
路道远抬眼看看月亮,轻轻点了点头。阮荆丛思索道:“原来这部秘籍落入少林寺手里了,却为何放在这宝通禅寺里?”路道远冷笑道:“哼哼,当今少林寺方丈恒念和尚倒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实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知这部秘籍放在少林寺里,耳目众多,迟早秘密尽会暴露,因此将秘籍交给师弟,又让他去宝通禅寺做了方丈。洪山离嵩山千里之遥,别人又怎么会想到这秘籍竟是在这里?只是他千算万算,却不知湘鄂一带有我们四个大盗在此。”阮荆丛笑道:“咱们大哥算无遗漏,什么事瞒得过他的眼睛?这里正好就是洪山,咱们天亮便去盗书,也好在大哥面前立立功劳。”
路道远摇头道:“不,一切全凭大哥指挥。你切不可擅自行动。”
阮荆丛吐一吐舌头,心想:“你也太迂腐不堪,何必一定受制于人?”心里打定主意,等找到机会,自己便去宝通禅寺一探究竟。
路道远坐下身子,斜靠在一棵树上,轻轻道:“睡罢。”
此时月明星稀,几束月光顺着树木射向地面,周围陡然明亮。阮荆丛坐下调匀呼吸,闭上双眸,缓缓医治内伤,斗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地面,清脆滴答。余有财掌力醇厚,威力十足,饶是阮荆丛功力不弱,一时半会也化解不了内伤,只能治疗十之八九。如此运功了一个时辰,伤势始终不见彻愈。阮荆丛心想:“看来只有等到天亮,让老二助我一臂之力。”缓缓睁开眼睛,见路道远紧闭双眼,鼾声低微,显已沉沉睡去。
阮荆丛心想:“此时夜色正好,良辰难待,我何不上那宝通禅寺,将秘籍盗来?日后算起功劳,也势必我居首功。”
他打定主意,便要说干就干。生怕惊动路道远,蹑手蹑脚站起身来,正准备要走,心念一动,轻轻在路道远身上摘下一个锦囊,暗想:“老二这些锦囊里也不知有什么毒药,我偷一个防身,倘若遇到强敌,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阮荆丛打亮火把,顺着月光辨明方向,便向山上行去。他从未去过宝通禅寺,猜测一定是在山顶,是以寻找上坡,登山慢走。爬了一会儿,树木渐渐稀少,周围豁然开朗起来。阮荆丛披荆斩棘,一路前行,不知不觉似乎抵达半山坡。其时他伤势并未痊愈,加上今夜心神劳累,只爬一会儿便略感疲惫,擦擦额头的汗水,转头见旁边有块大石头,心头大喜,一屁股坐上休息。
阮荆丛抬头看看星空,只见星星点点,分外明亮,呆呆地不禁出神,寻思:“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却不知这老天之外还会有些什么,似乎倒是无穷无尽的,当真好笑。”想到“人外有人”一句话,心里气愤,猛的一咬牙,心中一片怨毒:“我在江湖上逞威逞强惯了,旁人听到‘湘西四盗’四个字,哪个不是唯恐不及,远远的避开?哪知今日却会被那化子忽施暗算,日后传来过去,岂不堕了我等威风?待到将来寻到机会,我非亲手杀了那两人不可。”
肚里忽然咕噜咕噜直响,阮荆丛摸摸肚子,咂了咂口,心道:“阮荆丛今天吃了苦了,竟然连你也来欺辱我。老子可得把你伺候好了,否则临阵之时,你不听老爷使唤,岂不是害了我自己?”反正也休息够了,阮荆丛重打火把,准备去寻找一些野果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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