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荆丛见那老僧长须飘飘,身材精干枯瘦,但是双眼炯炯有神,脸色慈祥和蔼,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心里暗暗钦佩。他既然并未杀人,就理直气壮得多,朗声说道:“大和尚,这些人并非我所杀,而是另有其人。”那老僧道:“却是何人?”
阮荆丛道:“天河派及百毒门诸人。”心想:“这老和尚若是信了我的话,转而去找杜敏觉的麻烦,我便可以带着半部秘籍离开了。”他亲手领教过那老僧的纯阳掌力,知道的是威力无穷,万寿禅寺竟有如斯人物,倒是大出所料。
那老僧沉吟半晌,低头察看诸人的伤势,点头道:“想必施主所言不假。这毒药确实是百毒门的秘传,而这老者,似乎便是百毒门的孟舵主。如此说来,是老衲错怪施主了。”双手合十,微微欠身。
阮荆丛没料到他这么果断认错,摆一摆右手,说道:“好说,好说,大和尚太客气了。既然没我的事,我便离开可好?”他生怕夜长梦多,亟盼尽早脱身。那老僧却不说话,双眼在阮荆丛身上扫视一圈,神光炯炯,有如电闪,阮荆丛不禁打个冷噤。那老僧看了一会儿,忽道:“阿弥陀佛,施主且慢。还望施主将那本《血毒秘典》归还老衲,阖寺上下自必感激不尽。”
阮荆丛一怔,右手将秘籍往怀里多塞了塞,暗自心惊:“这老和尚好厉害的眼力,竟然能看到我怀里藏有秘籍。”假意道:“什么《血毒秘典》?没听见过。大师的话,让在下听来好生莫名其妙啊。”
那老僧道:“这《血毒秘典》,记载武功皆乃旁门左道之术,若习之,自必于施主有害无益。还请施主将秘籍归还本寺保管。”
阮荆丛心想:“什么‘有害无益’,这里面记载的武功一定精妙绝伦得很,你想自己一人独吞,我可不上这个当。”他想拖延时间,问道:“大和尚,不敢请教法名。”
那老僧道:“阿弥陀佛,老衲恒通。”
阮荆丛心里打了个突,心道:“原来是他!难怪掌力这般深厚。”恒通大师是少林派高手,受少林方丈指派,主持武昌万寿禅院,也由他保管《血毒秘典》。据说他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大韦陀掌”,武功之高,实不在方丈之下。阮荆丛心想:“这番吃了大亏了,这老和尚武功高强,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可是秘籍到手,又不愿拱手让人。”
恒通大师又道:“请施主将秘籍归还本寺。”他不断重复一句话,倒似不知变通。阮荆丛心里盘算:“这老和尚看起来迂腐不堪,我暗施小计,或许可以有一线生机。”他也不正面回答恒通的话,嘴角一咧,笑嘻嘻说道:“这事再说不迟。大和尚,你可知我是哪门哪派的?”恒通道:“老衲自然不知。”
阮荆丛笑道:“你倒猜一猜。”
恒通微一沉吟,见他腰佩双刀,问道:“施主是否为百凤门高弟?”百凤门是安徽门派,栖息于巢湖一带,自来行侠仗义,门派弟子擅使双刀。阮荆丛微笑摇头。恒通又想了一会儿,问道:“莫非施主是乌江派弟子?”阮荆丛不答,还是微笑摇头。他一连猜了几个门派,皆是名门正派,阮荆丛总是摇头不答。
恒通自幼在少林出家,下山次数不多,所以不知世间的人心险恶。虽年近七十,内心依然是天真烂漫,甚至有些迂腐。他只道世上的门派都是行侠仗义,因此猜的都是些极具盛名的名门正派。见自己不管猜多少,阮荆丛总是摇头,一时间不禁犯了难,轻轻挠挠头皮,仿佛遇到了世上最大的难题。恒通凝目苦思,始终看不破阮荆丛的门派,叹道:“老衲不知,还请施主赐教。”
阮荆丛笑道:“大和尚,我给你演示几招,可要仔细看好了。”恒通点头道:“还请施主……”一句话没说话,便见阮荆丛双刀交错,向自己扑来,忙侧身闪避。阮荆丛道:“这是第一招,‘错综复杂’!”
恒通愣道:“‘错综复杂’?这是何门何派的招数?”心里暗暗思考,却不见阮荆丛第二刀已然挥来,好在他武功高强,加之反应迅速,右手一挥,便将对方刀法化去。阮荆丛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说道:“这是第二招,‘鱼贯而入’。”
恒通点头道:“是了,‘鱼贯而入’。”心里默记招数。
阮荆丛见他临敌之际依旧能不慌不乱地记忆思索,知道自己武功与他相差太多,虽然已经逼迫他分神应战,却是不见功力有丝毫减弱,心下愈想愈惊:“难道少林派的武功,端的便如此高强么?”趁着恒通凝神苦思,抓住机会,双刀且圈且画,是一招“画地为牢”,喝道:“大和尚小心,第三招来了!”
恒通道:“第三招却不知有什么名……”忽然间见对方不见踪影,微一踌躇,后背蓦地里感受到一股极强寒风,心中一凛,暗运少林派护体神功抵抗。
阮荆丛适才一喊,原是分散对方注意力,自己再闪身偷袭,让他来不及运功抵挡。哪知少林派护体神功随心出动,双刀刚要碰到恒通后背,一股极凌烈的反冲力凭空而发,向着双臂横冲直撞。阮荆丛大吃一惊,一张脸涨成紫膛色,双手左支右绌,防备不了。啪的一声,双刀掉落地面。
阮荆丛面如死灰,叹道:“罢了,罢了。”拾起双刀,作势就要向手腕割去。
恒通忙道:“使不得,你何苦如此?”害怕阮荆丛自寻短见,救人如救火,忙向他飞身扑去。
阮荆丛冷然一笑,右手一翻,双刀顺手挥出。恒通身在半空,加之救人心急,一时来不及发动护体神功,噗的一声,胸口中刀,直入肺腑。恒通胸口剧痛,双足一空,跌落地面。
阮荆丛笑道:“大和尚,这便对不起之至了。在下武功和你相差太远,若不用计,怎么能赢?你泉下有知,可别向阎王告我的状。”双手作辑,双足轻轻一点,向外奔去。
恒通大急,喊道:“使不得,这秘籍……秘……”心情激动,忙运内力抵挡。哪知越用内力,伤口便越来剧痛,头脑欲裂,只觉五脏六腑都在沸腾,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原来阮荆丛暗算之前,生怕对方武功太高,依旧制他不住,想起曾在路道远身上摘下一只锦囊,这时也不管是什么毒药了,尽数撒在刀上。单刀一刺入恒通胸口,毒素便倾巢而入,恒通不知原由,强用内力,毒素反而越陷越深,竟然就此晕倒。
恒通人事不知,俯伏在地,不知过去多久。忽然寺外有人说道:“师兄,大雄宝殿好大的动静啊。”又一人道:“是啊,咱们快瞧瞧去。”接着啪嗒一声,几人跨入殿门,正是万寿禅院诸僧。
一名僧人环顾四周,皱眉道:“大雄宝殿怎么这么乱?让佛祖知道了,岂不怪罪我们?”一名僧人道:“佛祖怪罪下来,倒也罢了,这经书怎么也乱作一团?”突然一名僧人怪叫一声,颤抖着声音道:“师……师兄……”前一个僧人皱眉道:“妙生,佛门清净之地,怎可胡乱怪叫?”
那僧人妙生指着前方,颤抖着声音说道:“不……不是啊,师兄。你看,那是不是……是不是方丈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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