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安静静,楼道里也没有人。
”当兵的,跟我走吧!“随着一声清脆的嗓音,病房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半大丫头闯了进来,淡蓝色的灯笼裤,红色的对襟夹袄,满头大汗,头顶上歪着一对朝天揪。这就是慈幼院里有名的大姐头:小红果儿,红果儿大名,今年十四岁,十二年前永定河一场大水成了孤儿,被慈幼院收留,是慈幼院里第一批学童,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半大姑娘。性格风风火火,在慈幼院里很是受大家欢迎,听说老张头今天要进城接人,今天没课上的她也想进城去看热闹,便死活缠着跟了来。
一路从香山雇了驴车到西直门,又从西直门做电车来到协和医院,汇合等在这里的业思贝医生,来接那个军官,听说是个傻子。
萧义看着映在门框里的这个丫头,有些犯楞,前些天关副官刚刚来过,直言不讳的告诉他,部队前方正是吃紧,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不适合再回去带兵,师长对他做了些安排,以全战场相救的缘分。只是但眼前这个丫头片子有些不靠谱啊。
老张头跟在后面走进了病房,那个说话口音怪异的黄毛医生也走了进来,向着萧义伸出手:”你好,叫我业思贝,来接你出院。“
被一辆凯迪拉克小汽车送进了医院,两个月后,现在又被一辆凯迪拉克小汽车接出了医院。五月的北平已经热起来,红果儿给他带来的衣服有些小,也明显有些厚,萧义挤在汽车的后座,微微有些出汗,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
北平的街上熙熙攘攘,从西直门开到前门的有轨电车叮叮当当的从路中间穿过,路两旁的各种买卖铺户一个接着一个,驴车、黄包车还有自行车穿梭交织,小贩们或是挑着扁担,或是推着独轮车沿街叫卖。衣衫褴褛的乞丐追着光鲜亮丽的行人,嘴里念念有声。司机肖师傅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坐在车后面的红果儿从侧面打量着另一边的萧义,萧义正看着窗外的市井出神。
”他们说你脑子有毛病?“小丫头终于忍不住,探身隔着老张头问道。
萧义苦笑着回头,看向那两个别扭的小辫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头痛,怕是受伤伤到了脑子,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忘了。”
“那昨天发生的事情你能记住吗?“大眼睛扑闪着一脸好奇。
萧义脸上一囧,有些尴尬:“还是能记住的。”
业思贝从前座回过身来,接着说道:“萧这是间歇性失忆,是大脑受到打击或者刺激后的一种反映,并不是健忘症,会慢慢恢复的。”
红果儿一脸促狭的看着前面那个大胡子黄毛:“业医生,你说,你今天又去慈幼院,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画家又来了?”
业思贝哈了一声:“这不是答应你们李先生,要送萧过去嘛......”接着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萧,香山附近出了个飞贼,你有没有办法给他找出来,太可恶了,前些天偷了我一架徕卡相机,最新款的,带螺丝口可换镜头的。整个北平可没有几架。”
抓飞贼?不是说做校工吗?萧义迟疑着没有搭茬。
红果儿却突然想起什么,又伸长脖子脆声问道“当兵的,听说你打过仗,那你杀过人吗?”
汽车一脚刹车,停在一个高大的牌楼前面,司机老肖回身打声招呼:“您几位等一下,我去给你们买些烧饼羊肉,留作路上吃。”老张头也连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隆福寺的白魁烧羊肉,李先生也爱吃,多买一些给她带上。”红果儿一听,也马上来了兴趣,跟着老张头他们下车,一同穿过牌楼走向了街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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