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凤阳省,魏关府,莲州。
莲州位于凤阳省北,在整个大周王朝的版图上也是偏北的位置。深秋即将入冬的时节,太阳已经照耀大地,也难以消融昨夜积攒的寒意,街头巷尾的屋檐上已经结了霜花。
莲州乃是南山伯的封地,两百年前,大周太祖征伐九州,削平天下,南山伯乃是太祖贴身卫队中的一员,因为护驾有功被封为世袭伯爵。
两百年的经营,南山伯府已经传承数代,底蕴深厚,在莲州是说一不二的庞然大物。
日上三竿,南山伯府内热闹至极,到处张灯结彩,下人也是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流水的贺礼从正门流入,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了。
这一代的南山伯名叫蒋鼎岳,年过五十,一生练武不成,求道无门,只是生了个好儿子。
这摆宴庆贺的大喜日子,正式为了庆祝他的三儿子蒋宗。
蒋宗今年不过十六岁,却是练武有成,窥探道境,终于被八大仙门之一的仙人看中,收为正式弟子,这是天大的福气。
南山伯府后院,席安正在收拾饲料,手中握着十几斤沉的木棒,将草料、中药、鸡蛋、肉糜在马槽中搅拌均匀,然后轻轻拍了拍马厩中几匹高头骏马的屁股,让它们快去吃饭。
席安今年十六岁,乃是南山伯府的马夫,他爹是府内的下人,是一名工匠,只是后来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便住在城外的茅屋中。
尽管气候严寒,只是他穿的也多,一身有些陈旧的棉袄,虽然有些补丁,但还算干净,能够严实包裹住他单薄瘦弱的身子。
这搅拌马食的活并不好干,每天都要从库房拖出上两三百斤的材料,处理好之后给这乙号马厩的马匹喂食,累的他满头大汗,清秀的小脸透着通红。
府内有甲、乙两个马厩,甲号是几匹价值千金的神马,都是老爷的心爱之物,由专人料理,吃的也更好。相比之下,他这乙号马厩的马匹就相形见绌了。
忽然远处蔚蓝的天空中,炸开上百朵彩色的烟花,声音震耳欲聋,那是府内正厅的地方,也是摆席的地方,席安知道南山伯府的午宴开始了。
他蹲在地上,看着马槽里的食物,这鸡蛋和肉糜、草药都是极有营养的东西,寻常百姓人家里面连人都难以吃到。
“马儿啊马儿,我可真是羡慕你们啊,生下来不用干活就能吃饭,吃的比人都好。最苦最累,就是每逢天气好的时候,让少爷小姐们骑出去逛一圈,便能过上十天半个月吃干饭的休闲日子。”
喂完马后,他便开始给马匹洗澡,铲马粪,收拾马厩,最后拉着一匹毛色杂乱的骡子,从马厩走了出去。这骡子是拉货的,几百斤的料子和马粪都让它拉。
他揪了揪骡子的耳朵,忽然心生感慨,这骡子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却只能吃下等的草料,与那马厩的骏马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己和府里的少爷小姐们比,不就是这匹骡子?
不再发牢骚,忽然想起府里的三少爷蒋宗,这今日的宴会就是为了他摆的。据说整个城里的大人物全都来庆贺了,就是因为这蒋宗拜入了仙门,以后前途无量,便是要做仙人了。
“不知道那仙人是个什么样子......是三头六臂,还是身上长着百来只眼珠子,或者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能够腾云驾雾,长生不死?”席安从小就喜欢听说书先生讲神怪故事,邪魔剑仙,高僧老道之类,更是想要练武。
练武,谈何容易,光是老爹那一关便过不去。
席父一生在府里做下人,从小对席安耳提面命,让他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府里的主人,将来做个小管事,攒下银子,买了田地,娶妻纳妾,能够替席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那便是席安一生的使命。
如今席安仍旧记得,八岁那年他哭着喊着要去武馆练武,将来做大侠,被老爹狠狠抽了一顿屁股。
“小兔崽子,你身上有练武的种吗!好勇斗狠,是要流血的,将来丢了脑袋,不明不白死在外面,都没人给你收拾!你要让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要气死你爹啊!”
席安后来知道,练武必须要进武馆,学费就是一大笔银子,后来补充营养、打磨肉身更是一大笔,家里可没这个财力支持他。
至于另外的原因,那便是他老爹当年有个结义的兄弟,因为练武斗狠,被别人把脑袋砸碎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他是亲眼瞧见,吓得做了半个月噩梦,他这才不让儿子走这条路。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他却对他爹给他安排的路产生了质疑,即便是在府里兢兢业业,把马厩的马伺候好了,能够当上个小管事,那也还是个下人,还是个奴才。
“奴才......呵呵!”
在府里的少爷小姐眼里,奴才不过都是猪骨一样的人物罢了。
每一次他们来马房牵马的时候,都不用正眼看他,心情好了便赏几个银锭子,心情不好,嫌弃他伺候马不够用心,那便是带倒刺的鞭子伺候。
两个月前,刚刚入秋的时候,三小姐蒋婧儿因为去城外的山里狩猎,遇上狼群,那马儿受惊将她甩了下来。
最后狼群被贴身卫队给射杀,她也是摔了个灰头土脸,所幸没受伤,只是衣服脏了。
“这该杀的贱马怎么回事,竟敢将本小姐摔下来!本小姐今天就瞧着有气无力,一定是喂马的奴才没用心伺候,来人给我把那狗奴才马夫抓过来,我要好好赏他一顿鞭子!”
蒋婧儿大发雷霆,一肚子气发不出来,直接派人将席安捉了过去,狠狠打了十几鞭子。
席安知道府里规矩,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只能叩谢蒋婧儿,一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样子。
“谢三小姐赏,奴才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伺候三小姐的马。”一连磕了五六十个头,把额头都磕出血,这才逃过一劫。
这马受惊将人摔下马,和他一个喂马的马夫根本没什么关系,这一顿鞭子也是无理取闹。他养了一个月的伤才能下地,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
三小姐蒋婧儿是二房所出,性格骄纵跋扈,打死下人也是有的事情,他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得不够卑微下贱,让三小姐把这股邪火出掉,把命丢掉也是有可能的。
“十七鞭子,五十四个头,我记在心里了。”
今天全府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息,下人的赏钱比往日多,吃的也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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