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课间休息时,杜云搓了搓两手,手心冰凉。
今天气温降的厉害,教室的温度大不如前几日的。
她把桌子上的书收进桌子里。
大部分人都呆在原位,偶尔前后桌几个要好的凑在一起,互相贴着脸小声交谈几句。
杜云一直觉得这个新班级是过于安静了。
倘若有外人进来,心里一定不大认为这是高二年级。杜云之所以这样想,是见识到了其他班,譬如隔壁三班,虽说是年级重点班,下课铃响过,热闹得像是张灯结彩要办新春晚会。
她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身后走道上有人极快地跑过来,踢到了桌角上,桌沿沿着这股力撞到了她的椅背。
是后座的男生陈羽。
这人平日总爱偷个空闲端着镜子,女生们看不惯,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羽娘娘。
怎么今天这么冒失?
杜云后背吃痛,想转过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
“喂喂,咱们班长又被那帮人截住了。这可都几回了?”说着,陈羽拉开座椅扑通一声跌坐下去。
他嗓音不大,可此时教室里没人弄出声响,这话就像拔高了调门在喊。
班长张文林平日里可不是个张扬爱出风头的人,相反,不仅学习优异,做事也是挑不出错的,可最近这两周,像个做尽错事的小学生一样被人堵在楼梯口。
左右有人朝这里打量,很快地,撞上了其他人的目光的同时,又极快地转回头。
“嗯,羽娘娘,你就这么袖手旁观?平常老说自己多仗义多够哥们的,这会儿就怂了?”黄雪莉说完故意抬胳膊顶了一下,还是一贯的玩笑口气。
陈羽这会子看到前座的杜云也转过头来,杜云平日不爱八卦,有点不合群,没见她跟谁走得近过,以前,高一那会是隔壁班,长得算得上漂亮,好像除此之外,他记不住其他的了。
尤其当漆黑一团的两眼盯着他时,心里刚刚还积攒的那点迫切像被针戳破了。
“你饶了我吧,我这人心脏不好,可禁不住吓,再说去了也没用,你根本插不上手,”他故意眨了几下眼,“对不对,杜云?”
杜云没吭声,心里说不出地惊慌。她一直觉得陈羽这人平日里怪有趣的,但眼下他嘴角连着笑意,敞露出一小块白亮的牙齿,说不出有什么恶意。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旋即意识到这副表情不对。
“然后呢?他们对班长动手了?”她心里有很多个念头冒出,但是脱口而出的只这一句。
黄雪莉一手撑着额角,样子有些散漫,眼睛不知是在盯着桌面看还是在思索,“哎,不会吧?”
“咳,挨打倒不至于,就是吓唬吓唬,你是没瞧见那架势,”他狠皱了眉头,因为太用力了,眉心那里堆成三道肉褶,“那一圈人把班长围住了,楼道里这头堵死了,我是硬挤过来的。”
“切,”黄雪莉转得快,切换上鄙夷的表情,“这帮人真过分,还没完没了了。”
“嗯,我看班长最近别想消停了,”陈羽双眼一动不动地停在一处,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又或许纯粹是走神当中。
“就那个人,班长是怎么招惹上他的?”黄雪莉矮下身子,脖颈咯着桌沿一点一点的,杜云瞧着她露出细长白嫩的脖子,那一小块看上去格外细腻。
“谁知道呢,哎,”陈羽也觉得今日叹的气有点多,都有点不像他了,捋了捋头发,“不管了不管了,”说完就晃着身子翻腾书包。
“胆小鬼,”黄雪莉仍旧不依不饶。
“得得,我是胆小鬼,行了吧,那你是啥?”陈羽一味侧着头,“黄大侠?黄大胆?”
“滚”,恶狠狠地一句。
“得,我滚还不行吗!”头一抹,低头拽出了一叠子教科书。
她转过了身。
上节课留下的粉笔字被人擦掉了,但是这人显然没怎么用心,边角那里还留着些残余笔划。
黑板上那几个大字标语“奋进团结自强不息”,像是浮在半空的咒语,黑色放大的印刷体,平整地整齐划一,挑不出一点瑕疵。
撇过头瞧向教室后门,半敞开着,她试着用右耳仔细听,努力了一番,发觉与平日的楼道声响并无异常。
甚至更安静。杜云想或许已经结束了,可为何人还不回来?
她看得到楼道另一侧墙壁上的玻璃窗,不知被谁拉开推了半扇,更远处灰蒙蒙的天色看得真切,与另一侧灰白的墙壁似乎并没有分界线。
杜云觉得这个世界让人费解,万物混沌一片,她里不出个头绪。
天气预报说下周会降大雪,想来是真的。自打入冬后,这还是头一回。
时间还真是缓慢啊!上课铃声还没响。
时不时会听到翻书页的声响,缓慢而干脆地唰唰声,这时再听像是调快了频率一样。
高二分班后,文科班共有十个,占据了上下三层,三层的班级挨着顺序由东到西一溜排开,四班在楼道最西边,和三班共用着楼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句话杜云只在书里见到过,没想到隔壁班的人活学活用,不过却是反其道而行。
杜云回过头时,发现她的同桌徐琳也在望着那个方向,先前她一直习惯性靠墙埋头做题,什么杂闹事纷扰不了她。
徐琳发现她的目光投来,俩人互相凝视了几秒钟,就在这几秒钟里像是达成了共识,又双双转回到了书堆里。
只是徐琳比她更有耐心,沉默了一会儿,大概觉得还是不吐为快,“往好处想,没准过几天那帮人就消停了。”
杜云觉得这话软绵绵像团蓬松的棉花,即使徐琳压低了嗓音,或许最靠近角落里的人都能听得到,但远远不是什么掷地有声。
它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然后自顾自解体散开了。
自打升入高二进了四班,杜云一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形容不出来,只好归咎于是学习节奏太快,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班长依旧没有回来。直到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呆了约莫半刻钟,教室后面的门才被人推开。
衣服看上去还是齐整的,就是一味低着头,匆匆忙忙地朝前走。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