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石榴湾
中南省灏州市乌龙县的东南有一个叫石榴湾的地方,石榴湾有一个叫陈家庄的村子。该村子有五百多户人家,村庄的东面是牛头山,西门是乌龙山。此地毗邻南粤,南北气流在这里交汇,冷暖气流在这里的山区打转形成了涡旋,使得这里成了多雨地区。曾有过连续下雨六十天的纪录。
牛头山在这满目葱茏的群山中,却并不葱茏,表面的岩石经过历年的风化已经变软变松,长着灌木和杂草。植被不多的山峦,远远望去是一片泥褐色。自从五十年代初,我国在石榴湾建了一家大型的国有矿山企业——牛头山铅锌矿之后,这个荒蛮而幽深的山区便有了难得的热闹。铅锌矿与陈家庄隔河相望,历史上这两个革命最彻底的阶级——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和谐相处。矿山初建之时,修公路、建厂房,农民兄弟毫不吝啬鼎力相助,出人出力,出土地。那时候没有强拆这个词。天旱地涝的时候,矿山上的工人们出手相帮,派出技术人员,动用抽水设备帮助农民兄弟抗旱排涝任劳任怨。建国初期,那时候确实不富有,但那种工农一家亲的友谊确实是一段值得怀念的岁月。
改革开放后,国家逐步向私营企业开放矿产资源。私企大举进驻牛头山,全国各地追逐财富的人群蜂拥而至。私人老板把国有企业许多废弃的矿井买下了开采权。牛头山面西的山坳和缓坡上,竖的、斜的、平的,依地势而异分布着上百家私人矿井。高高的井架,露天选矿场下面的尾砂池,低矮的简易工棚到处都是,混杂而繁乱。私企老板发明了各种简单实用的采矿和选矿方法,甚至买几块毛毯,挖几口水池,装上抽水设备就是选矿厂。效益比拥有先进设备的国有企业还好。在金钱的驱使下,生产力达到了极致。
小河从峡谷中湍湍而出,绕着陈家庄画了半个圈之后河水由湍急变得潺湲起来。站在山坡往下望,陈家庄老旧的青砖青瓦的屋子中间矗立着一幢幢的具有现代感的别墅,就像一篮子烂土豆放了些红石榴特别的耀眼。
农历八月的一天,临近傍晚,陈家庄显得异样的宁静。太阳的余晖从牛头山后面射向天空。山顶上的天空更加幽蓝而明静。远处的山峦朦胧起来,老旧的青砖青瓦的屋顶上,一只落单的乌鸦站在屋脊,伸长着脖子落寞地望着天空,余晖把乌黑的羽毛染成了金色。
那些老旧屋子之间的路很窄,用石板铺的小路弯弯曲曲,潮湿而幽暗。不少地方路上石缝中的杂草遮住了路,偶尔有蝈蝈从石缝中一跃。隐没在杂草中。
八爷已经吃过晚饭了,此刻他正用长长的竹扫把‘唦——唦’扫着槐树底下的枯叶。把枯叶扫拢一堆打火点着,再在上面盖些干了的杂草和泥土,用大蒲扇‘噗嗤,噗嗤’扇着。灰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他用这种最古老的方法驱蚊。扫完地,又在地上、石墩上洒了水,这样便感觉凉快些。夏天,天黑之前八爷都很认真地做着这些,他赤着背弓着腰,古铜色的脊背在暗光下一闪一闪。
八爷住在村子的南边。这里有几棵老槐树,又挨着河,清凉的河风沿着峡谷中的河道吹来,夏天的晚上特别凉快。从八爷记事起,每年夏天,村里的人都会到这里来乘凉,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只是几十年以前,做洒水扫地的事是八爷的父亲而不是八爷。那时候,吃了晚饭,大家便拿把扇子提把小竹椅,陆陆续续来到这里。男人一堆,女人一堆,相隔不过数十米。男人们不拘礼节,有的讲笑话,有的摆龙门阵,有的很少说话,只是湊个热闹,图个凉快。最受欢迎的就是五叔,他会讲《西游记》《三国演义》。在另一边的女人则小声说话,时而发出吃吃的低笑。
八爷自从他的外甥在灏州当了大干部之后,常有县里的干部开着小车来看望他,村里人都说他有福气。
来顺的父亲是八爷的大哥,五年前就去世了,现在来顺住八爷屋子的斜对街。他左手拿着烟杆。右手摇着蒲扇,正朝八爷的住处走来。大集体修水库时,一块石头正好砸在来顺的右脚踝上,落下了残疾,走路有点瘸。村里的石板路常年失修,有些石板被缺德鬼撬走做了鸡窝,留下一个个豁口,他跨过一个豁口时差点摔倒,手里的烟杆摔出老远。“操——啦。”他大声地骂了声,捡起烟杆,用扇子在光光的腿上狠狠地拍打了几下。赶去那些跟着人叮的蚊子。他往后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老黄狗,黄狗用不解的眼神望着他。
来顺来到八爷屋前面的槐树底下,吹了一下槐树底下的石墩,坐下几分钟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位大爷。大家都天天见面,也不打招呼,拣个地方坐了,‘啪啪’打着扇子。
八爷从屋里提了半壶凉开水放在屋檐下。然后问来顺:“唉,来顺,都说你大姑娘冬翠不念书了,现在哪里?”
“交不起学费呗,去了芙蓉镇一家饭店打工。”
“可惜了啊,冬翠又好看,又乖。成绩也好,都说她有天分。”六爷吸了口烟说道。
“有什么办法,冬翠,滿翠两个人读书要六千多呢,负担不起啊,唉。”来顺叹了声。
其实,来顺也不是很老。他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冬翠,小女儿叫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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