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亚回屋,蹑手蹑脚,灯还在,屋里没声音,正赶着叹口气,
“格亚!”威严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格亚机器般的转过僵住的身躯,笑带着几许酸楚。
“阿爸,你起来了,早—早”等等,这才半夜,格亚心想着,咯噔,怎么回事?
父亲拿出早就备好的物件,拎着袋子一头,倒出里面的东西,笔,纸,书,以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他静默中,等待格亚的回答。
格亚迷糊的视线里,有点熟悉,他暗道,凑近身子。“这这,这,怎么会?”他捡起地上的碎纸,笔,还有歪歪扭扭的涂鸦,是个简易的地图。
‘轰’他只觉得空气一下冷的发颤,连忙倒退了几步。“听,听我解释!”而父亲的神情就好像在说,‘解释,你说一个试试’
卓玛进了门,走到梯阶时,顺了顺头发,提起花色纹路裙摆。刚进门,就感觉到空气里阴沉沉的气息。“姐,救我!”
“格亚!你又闯什么祸了?”卓玛皱起眉头,握着格亚抓住她胳膊,又发着汗的小手,“是不是不听话,是不是!”她抽出手使劲的抽着他,眼角噙着令人不易察觉的泪。
之前,“你啊,什么都好,他是弟弟万不能宠着呀!”餐桌上父亲教导姐姐卓玛,“不,阿姐对我最好了”格亚搂着姐姐的胳膊,碗里都是他爱吃的,菜叶,笋肉,红薯,因为那时红薯稀罕,几天才舍得拿出两个来。
“是,最好”卓玛没有听去,她一致认为,格亚能看得见,已经实属不易,应多吃些好的。直到那次出门,姐姐破天荒地的,答应了弟弟无理的要求,满足他满肚子好奇心,带他出去玩。他却失踪了足足一下午,她这才顿悟,想起父亲的话,不能宠着。格亚打小便想出去,如今更不能惯着,这以后…
卓玛拍打着格亚,因为看不见,落下来的手掌不是拍在身上,腿上,就是拍在他胸前,脸上。“姐,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他呜咽,眼泪啪嗒啪嗒的似珍珠掉了线,“阿姐,你怎么了?说好要宠我一辈子的呢?你不是阿姐,阿姐不会对我这样的,对吗?”他红通通的眼睛,害怕的退了退。
卓玛心一颤,顿了顿手,心头猛地一紧。
他趁机撤出与姐姐近距离的范围,退到墙后,没人看得见他的痛,没有安慰,没有关心,只有冷漠,和那冰冷冷的挂在天花板上的灯。
卓玛想抱住格亚,对他说“我宠着你,我懂你,但我更爱你!”身为姐姐,你的未来比什么都重要。
但他听不到,拼命摇头,他不知道阿姐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冷漠,曾经疼爱他的阿姐去哪里了?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回到房间,紧紧的窝在被窝里,这次他哭了良久,被窝里朦胧的睡意侵袭而来,所有人以为他只是难过的睡着了,其实他在暗暗密谋着一切。
那条黑狗此时蹲在角落,吐着舌头,见证了事情经过的它。当大厅里走的,只剩下它一个时,它朝地上画的歪歪扭扭的涂鸦走去,举着黑色的爪子笔画着,发出“汪唔,汪唔”的声音,棕色的眼睛发着光。
“这孩子,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母亲艳君在桌前,怒意盖过了困意,对沉下脸的丈夫说。“一开始,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咱们就到那风水宝地的地方,请算命先生算过,会生下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第二个是女孩,格拉尔,多好的名字!”她拍拍手背“结果呢,是女孩,调皮顽力的性格都在第二个孩子身上,咱们香火是不是要败在我手里了?”她哭泣着,伏在桌上。
“不怪你,当年要不是咱家条件不好,我也不用随便在街上给你找个,”哈桑对妻子坦白,当年那人不是什么算命先生,只不过花低价请人演的戏。
素艳君听了他的话就更伤心了,桌上的刺绣沾湿泪水,憔悴的样子,不禁更令人心疼。
他们盲人一家,每100年一过,有一代的孩子就会生出意外,连着几代他们为了传承家族香火,所有不好的都发生给在女孩身上,也就是第二个孩子。可孩子性别出生无法改变,只能用祖上的法子,可保平安。可在第16代却发生了意外,格拉卓玛应是一个男孩。
丈夫哈桑无法忍受她独自承受,搂住她“不是你的错,格亚让他去吧!”素艳君抬头一双眼愣愣的看着他,命运契合的让他们对视,冥冥中纵容看不见,也爱的深沉。这回,她停止了哭泣,红肿的眼,浓厚的眼袋下垂,绣了好大半的衣服在桌前,为了孩子,夜里熬夜赶工,可他却要收拾行李离开,实属心凉。
这一夜,没有谁不难过,爷爷纳森·乌瓦真屋里一直静悄悄的,也许在哭泣,透过门缝,那个潺潺的背影,岁月好像很漫长……静寂的夜,屋里亮的挂灯,星星在眨眼,月亮在云纱中,忽隐忽现。
哒哒哒,格亚下楼梯,轻手轻脚,衣服比往日出奇的整齐,口袋里鼓鼓囊囊,黑白色的衣服,带了副斑斑驳驳锈了漆的黑眼镜,擦得油光油光。左下角那朵红色的小花,极度亮眼,样子还算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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