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遍青丝亦无花
皮绽腰肢随风刮
惆思一缕何处去
楼外青山是断崖
“澜一师兄……澜一师兄!……”(门外传来呼叫声)
“何事?”雨坷淡淡回应道。
那人气喘吁吁回答:“婚典已快布置妥当,各大派前来贺喜的代表也已陆续到达。掌师示下,请澜一师兄速去前殿迎宾,切不可失了我派礼数。”
雨坷耐心说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他回过头看了看眼前的老松,叶子不繁枯枝倒不少,掉落的松针,划地最多也不过两步之远。
长于嶙峋乱石之间哪能感受到大地滋养的温情,更不用说欣赏蜂蝶簇拥的鲜花了。不知还能妄想几次朝阳夕落,那是它曾几何时在脑子里想到,眼睛能触及到的唯一美景。
风吹几里?涉地几何?白衣苍狗,吾辈亦复如是。
……
瑞历二年夏,天晟派境内的村民正享受着傍晚独有的凉风暖意,一边收着白天晾晒的谷物一边叫唤嬉戏忘归的小儿,下云村和临溪寨之间的地界上蛐蛐声响个不停。
过了半时辰,天色已到达彻底漆黑的临界点,蛐蛐声突然停住,再仔细一听,紧接着——“嘚嘚嘚嘚嘚嘚嘚……”
神似鼓声却无节奏的声音。响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刻不容缓!
只见一群鹡鸰惊飞于林,一阵马队雷霆般袭来,本就有些细纹的路面在火把的光照下浑身颤抖!在杂乱的马蹄下悲怆地嘶鸣、叫唤。
“啪嗒”一声,下云村的牌坊应声倒下,昔日远离喧嚣的安宁祥和被马贼无情毁灭,裹挟厄运的乌云吞噬了整个村庄。
顷刻间哀嚎遍野,农妇想去救下马蹄前的盲眼阿婆,却被另一匹马踢开,俩人纷纷倒在马蹄之下。
刚过及笄之年的阿娟正在细腻地绣着自己的鸳鸯枕套,转眼被野兽般粗鄙、冰冷的手拖入里屋,惨叫求饶声触地号天!
见这惨绝人寰的屠戮,村里仅有的二十几个壮丁手持铁杵、钉耙、砍刀、耒耜迅速集结,誓要与贼寇决一死战!他们眼里血丝勾勒着泪水、瞳孔冒着火星,毫不迟疑地朝着马贼冲去……
只见贼寇只四人,双手持刀,兵分四路——侧身闪躲→左右劈砍→转身滑切→双手倒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壮丁均倒在了黑红的血泊之中。
鲜血淌过水井旁翻倒的木桶被火光照得殷红无比。
盗贼杀完人奔着谷仓的位置而去,谷仓里突然发出一点动静,“莫非还有人活着?”贼寇急忙打开谷仓,原来是有几袋麦子洒在地上。
远处趁夜色逃跑的男子也被发现行踪,身披黑袍的贼寇头目拍马追去。男子没跑几里,一把系着细铁链,形如月牙的弯刀便已迫在眉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刀刃划过耳边的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
男子在慌乱中下意识躲过脖颈致命一刀,但刀子绕过身前,在回转之余重伤了右臂。
紧要关头男子已无闲关心疼痛,托着已无知觉的右手奋力朝着灵墟山的方向逃跑,贼寇依然穷追不舍,男子使尽最后力气踉踉跄跄地逃进一片竹林。
贼寇欲向前追杀,突然听到临溪寨同伙吹响的号声才作罢,并立即返回了村里。
谷物、牛羊、钱财等“战利品”匆匆装点完毕后,贼寇一行将手中火把肆意扔向屋顶、牛棚、草垛,随后洪流般的马队在夜色的掩护下渐渐隐去……
火势迅速撺掇起来,下云村和临溪寨一下变身两大火场,火光传至方圆十里。
房屋的力拉崩倒之声、火苗的“滋滋”声、燃烧草垛的“毕剥”声,都同无辜的村民一起埋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之中。
上天怜见,在马贼走后不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试图阻止这场厄运的悲痛蔓延更远。
天晟派得知此厄讯,即刻派青主萧山重(z)与师弟谭英、赖易扬,带领一众弟子奔赴林里乡接救。
众侠士如雨般穿梭于林间,树枝与树枝之间开开合合,与雷电、火把的时明时暗遥相呼应。
雨滴急速鞭打斗笠、披肩、剑鞘,又迅速从马背上滴落在地,根本来不及触碰马蹄。各侠士心里犹同被雪崩追逃、被地火炙烤。
同食谷,一择自然以栖,一择人间以禽。剑者为道、为黎民,然道之于天下如乐之于旷野,剑之救每滞于剑之杀,剑之行何为?
经过几座山头的奔袭,雨已渐渐停下,天晟派一行到达下云村已是亥时。
萧山重下马捡起与牌坊齐倒的天晟派旗帜,从下至上化为灰烬,只剩下“工”形字样,“天”下的雨也未能保住“天”自己。
萧青主命师弟赖易扬组织二十余人分别于下云村和临溪寨处理后事,尽可能寻救一息尚存的村民,自己和谭英带领其余弟子朝临溪寨方向追击贼寇。
天晟弟子仔细给村民检查脉搏,另一侧的萧山重带领天晟弟子沿着玉龙溪追击了半个时辰。
顺着稀疏的车辙、蹄印,以及树叶被火把熏过的痕迹,直追至入江口,仍不见踪影,线索却戛然而止了。
“师兄,看来这些踪迹实乃贼寇为误导追踪设下的诡计,路面的痕迹已然被大雨冲刷殆尽,不太好辨认了。”谭英道,“大队人马兴许早在某段浅滩渡溪而去,茫茫黑夜再追怕已是徒劳。”
萧青主愤恨、不甘地叹道:“想来贼寇常年烧杀抢掠,对追踪之术已是驾轻就熟,咱们还是来晚了。
“只是这沧灵郡重山峻岭、百林铺陈,放虎归山,再寻怕是要大海捞针了。”
子时,留下的天晟弟子已将村寨搜寻完毕,均无一生还,众人不由得悲悯伤怀(此时萧山重与师弟也已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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