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灾让农作物颗粒无收,家里水龙头拧一下流出的“吱吱吱”的声音,犹如枯朽垂死老人的喊声。
妇人看着已经见底的米缸,零零星星的米粒铺在底部。水龙头刺耳的声音让妇人回过神,起身拧紧,妇人叹了口气。
“哇……”
一道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妇人连忙走到摇篮前,抱起哭闹的婴儿轻轻摇晃,嘴里哼着摇篮曲。哭闹的婴儿始终没有停下哭声,哭声越来越大,妇人知道他是想吃奶了。可这鬼天气下,妇人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能给自己营养,好去补充奶水的食物了,只能让自己的孩子干咬着。
“嘶……”
妇人吃痛,眉头一皱。原来怀中的婴儿见吸不出奶水,便用牙齿一口咬破,用力吸着流出的血液。看着怀中一脸饥饿的婴儿,妇人伸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珠。一滴滴眼泪滴在婴儿的脸上,婴儿没有察觉到被自己吸着血水的妇人已是……泪流不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吸累了的婴儿慢慢在妇人怀中睡着。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放回摇篮,妇人把上衣穿好,遮住婴儿咬的新鲜牙印和血洞,再看妇人,本就饱受饥饿的脸色愈发苍白。
妇人的丈夫死了。
死于三天前的夜晚,当时男人一如这半月来每晚都会做的事情——去田里菜园查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发现的能果腹的食物。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农田再一次让男人那点可怜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破碎,今晚也是如此。心灰意冷的男人准备回家时,一阵嘈杂的声音引起男人的注意。
男人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朝声音来源处走去。男人很清楚这阵嘈杂的声音是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嘈杂的声音。
许是因为心中那点侥幸吧,许是因为自命不凡吧。当一桶清澈的水出现在男人视线中的时候,男人坚定决心,从黑压压人群中挤了进去,水桶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男人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后脑勺,身体不稳往前倒,但人挤人的场面怎么让男人倒下去?双脚腾空的男人够不到落脚点,人群把男人往各个方向挤去,时不时还会有石子落在自己头上。
男人已是头破血流,手脚都被旁边的人紧紧夹住,动弹不得。此时男人才发觉自己是趟了一趟浑水,入眼到处都是人,想抽身离开已经不现实了。惊恐不已的男人用自己仅剩的能用上的喉咙竭力呼喊,四周到处都是各种各样混乱的声音,
明明是自己喊出的声音,明明自己已经喊出声音。
可男人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我还有妻子,我还有孩子,不能……不能……我不能在这里。我要出去……我得出去……我必须出去。
可哪怕是调动全身的力气,自己也没能从人群中蠕动分毫。就这么被人群挤来挤去,就像一片无垠大海中的一叶皮划艇一样,任由海浪拍来拍去。自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摆脱现状,但都是徒劳无功。
感觉自己身体在逐渐偏斜,男人绝望了。知道自己是逃不出这个泥潭漩涡了,缺氧而昏花的眼睛努力越过人头寻找着自己家的方向,可连哪儿是自己家的方向都找不到。
看着离自己头越来越近的几只脚,男人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样,一生历程尽览眼中。
出生时自己的啼哭和父母慈爱的眼神,
求学时的教书先生与新朋友戒尺,
及冠时内心自豪而又担心的心情和肩上出现的担子,
娶亲时佳人的羞涩与矜持和亲朋的祝福,
以及与佳人有了自己的结晶,粉嘟嘟的小脸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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