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这本书吗?”清亮的声音从侧面传过来。
年纪深偏过头去,看见一个年轻的女生,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白衬衣,深色格子裙,头发烫成了小卷,垂在肩上。脸庞白皙,甚至有些白得不正常,更像是一种生病之时的惨白,眼睛不算十分明亮,眼睑下垂,有一种内敛的气质。
年纪深把书合上,“第一次看。”
“这本书不错,有时候往往一个疯子的觉悟,比正常人要好上许多。”女生自来熟地说道。
“尼采吗?”
“对,小时候想不明白问题的时候,就会看看这些书。”女生靠着书架,抬头望着书架上的书。
年纪深注意到,女生走路的时候姿势有点不自然,是受了伤的缘故?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借书回去,只是为了治失眠用的。他最近经常失眠,上网搜的时候,有人说可以看看尼采的书,所以他准备来借几本。
哲学还能解决问题?哲学不是用来制造问题的么,年纪深在心里暗暗吐槽。
至少刚才看了尼采的书的第一小节,年纪深仍然还是相信自己的观点的。
“想不明白问题?”
把天聊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刨根问底,对对方的话中的某个名词提出质疑,让对方一直滔滔不绝地解释下去。
“对啊,想不明白的问题,你没有么?”女生耸耸肩,“就比如说,你从哪儿来,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及人生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之类的,这些问题应该所有人都会想到吧。”
“可能吧,有时候会想到,但应该不是为了得到答案的那种想到,”年纪深有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觉得生命真是滑稽啊,然而这不能说出来,一说就像真理了,这会让人难堪的。
年纪深问道,“你读了这么多书,有什么想法?”
图书馆里的灯明晃晃的,巨大的书架将图书馆分隔。年纪深侧身望过去,看见旁边一排排座位上低着头写作业的同学,安静,认真,一丝不苟。
“后悔了,当初如果不读这些书就好了,”女生从书架上随意的取下一本书,帕斯卡尔,《思想录》,轻轻地翻动着,轻轻地说,“因为,它们会让我想活着啊。”
“嗯?”年纪深转过头来,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女生把书放回去,“一些乱糟糟的想法,总是会无缘无故就说出来了。”
“可弗洛伊德说那是内心真实的想法。”年纪深道。
他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一本是刚才尼采的那本,另一本是随手取下来的。
“也许?可能是吧。”女生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果然我还是不适合跟别人聊天,容易聊死。我是图书馆的志愿者,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再见咯。”
年纪深点点头,他脑子里仍然想着女生刚才说的话。
女生走到书架的那头,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你不认识我吗?”
年纪深认真地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没在校园里见过这个女生,也有可能是见着了,他没仔细看,但总之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你靠近的时候,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年纪深下意识就说出来了,尽管这样好像有些不礼貌。怎么说呢?他从来到这个图书馆,走进这排书架,就闻到这样的味道,似乎有点熟悉。
当他看到这个女生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想到这是从她身上来的,不是香水,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年纪深说不上来。
“奇怪?”女生眼睛微眯,思索着这个词。
难道重要的不是味道这个词吗?
在年纪深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女生摆了摆手,轻快地说道,“再见,——另外,那本书还不错,值得一看。”
转身离去。
年纪深望着女生的背影,有些好奇地眯了眯眼睛,真是奇怪的相遇啊。
***
“贺洲,帮我签到。”钟杨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半死不活地说道。
这么大热的天,钟杨居然还能捂在被子里睡觉。
“不行,被抓到我就死定了。”贺洲果断地拒绝。
“我他妈真是服你了,你来学校就是打游戏的?”
李俊超自开学以来,一直坚持规律的作息时间,雷打不动地早上六点钟起床,听英语听力,然后啃完两个羊角面包和一盒酸奶,然后去上课。
“年纪深,”钟杨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神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年纪深也正坐在桌前打瞌睡,昨天晚上钟杨通宵打游戏,整个寝室里都回荡着他敲机械键盘的声音。
他本来最近睡眠质量就不好,稍微有点声音都会被惊醒,结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现在还得赶早八去上课。
“一百块,谁愿意去?”
虽然打瞌睡,年纪深还是举起手来,“我去。顺便签个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倒霉吧,毕竟还可以赚一百块钱,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在这一点上,年纪深显然还是学不会吸取教训。
一旁的李俊超用眼神表示唾弃这种行为。
钟杨只差感激涕零,“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等我睡醒就把钱转账给你。”说完,钟杨侧身睡了。
他天天这么搞,年纪深真怕什么时候醒来,看到上铺就是一具尸体了。
去上课的路上,年纪深还是稀里糊涂的,走着走着路好像都要睡着。
宏观经济学。
年纪深边走路边用手机查了一下课表。
任课老师:LisDeCpet。
是个外国人啊,看样子还是法国人。
年纪深有点懵,上经济学的课,他连汉语都听不懂,难道还要用英语上课?
更糟糕的事情,他好像找不到教室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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