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来,蜂子不仅修好了被狗熊损坏的蜂箱,还把蜂场中有关木工的杂活也干了一些。
他一个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干活,累了,就回屋休息,休息的时候,会闭上眼,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每次半小时左右,准的跟钟表一样。
防熊坑一天就完成了,在蜂场周边利用自然环境,首先设置障碍,在合适的地方挖一个大坑,四壁陡立。
约摸晚上十一点钟,闻听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巨响,然后听到熊发出的吼叫声和挣扎声。一群人急急赶到防熊坑边,见坑内陷一只体长两米多,一身黑亮的长毛,体态肥硕,正在前爪刨抓坑壁,见人们围拢过来,显得更加狂躁不安,猛烈地往坑上冲撞,但无论如何冲撞,显然依一‘熊’之力是无法上来的。
于是一行人就说:“回屋睡觉吧,等它在坑内折腾到天亮时就没有力量反抗时,再进行捕杀,得一张完整的熊皮,并让人备下一个大绳套。
第二天一早,坑边就热闹起来了。
早早就有人备下一条长约二十多米的粗绳,在绳的一头打了个活扣,探下抗去,套住了那头大熊的头脖,只等主家来到,就往上提拉,那熊仿佛已知末日将来临,安静地趴卧着,一动不动。
二个精壮乡邻怕绳被熊脱开,紧紧地拉着绳子,确保绳扣牢牢地拴在熊的脖子上。
野口跟大春来到坑边,周边有些沸腾,人们越围越多,私下里翁翁地私议着。野口冲大春点了点头,坑边瞬时没了声响,大伙的眼睛都盯住大春,看他怎么指挥。
大春在人群中找出八个人,让人们跟在提绳子的两个年轻人身后,还让最后一个壮汉把绳子从一棵大树绕一圈,并叮嘱大伙,拉紧绳子说:“大伙别拉,别松,熊高六尺,坑深两丈,只拉够八尺绳子就够了,可别拉多了。大伙齐声说好。
随着坑口大汉一声起,十人一起用力,协力拉绳,估摸拉直,坑里一响不响众人皆纳闷,坑下怎么会没有声响呢?
绳子拉起约摸六尺时,坑内突然有力量往回拉,大伙急往回拉,这劲一使,就使大了,那熊忽地窜了上来,拉绳的十人个竟全部摔倒在地,那熊上得坑来,冲东南方向的人群冲去。
人群一惊,闪开一条路,那熊拖着长绳,往村外狂奔,摔倒的十个壮汉领着人群追熊。跑出两里路,发现了套熊的绳子,众人见追之不上,就各大自回家。
蜂子站在坑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狗熊,狗熊猛地窜上坑口的一瞬,他就愣在那儿,心想,如此巨大的身躯,在奔逃时竟会这样的迅捷。
正愣神呢,有人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野口,忙说:“野口先生,对不起,坑挖的浅了些。”
野口笑而不答,带头往回屋,并示意蜂子跟他回去。
回到屋内,野口笑着说:“没想狗熊这么大吧?”
蜂子:“是的。”
野口:“你能用一个坑就陷一只大熊,是很不了得的,至于又跑了,那里拉绳子的人太过大意,没有组织好。再说,熊也是一条命呀,用你们中国人的一句话说,‘阎王爷还不想收他呢?’我们在此地再住三天,然后过江去朝鲜。”
野口坐下来说道:“今天没有别的杂事,我们谈谈工作吧。
交谈中,野口发现,蜂子虽然入职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十几天,但对巡道工作已略知大概。
加之前非常详细地阅读过《铁路巡道工工作手册》,在工作上,野口竟无法再说详说更多。
野口发现这个中国小伙,对事理似乎有种很特别的理解方式。但凡是需要掌握的,一定会下十倍、二十倍于常人的精力去揣摩,练习。就日常的巡道工作来说,有些人要教很长时间,要点也一定能记牢。
蜂子不同,他不紧能记牢,还能遵行。更重要的是还会揣摩前因、后果。
就拿铁路钢轨上的‘白光’来说,他能结合天气、‘白光’第一次发现的日期、‘白光’明显扩大的准确时间,以及‘白光’位置是否是转弯处的受力点等等外因去思考会不会有内部的变化。
野口认为蜂子是个好学徒,难能可贵。
就对蜂子说:“三天以后的巡道,你走在最前面,所有的工作你都可以使用。再有,如遇火车经过,你试着判断火车经过的时间,比如感到火车十分钟之后经过,你就伏下身子,把耳朵伏在铁轨上听听,你一定会发现更多有趣的东西。”
蜂子闻言,对野口说:“先生,怎么个听法呢?”
野口:“每一辆火车,因为运输的任务、车型、挂车数量、整车重量都不同,火车在铁轨上奔跑时发出的声音就不同。有经验者一听,就知道那个是空车,那个是客车,那个是货车,更有神奇的呢,还能听出军列的特别之处。比如运输汽车跟坦克的列车发出的声响就不一样,运送轮式车辆跟军火器材的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在那里呢?在于列车起、停以及震动时,车上被载物回坐而形成的机械音不同。”说到高兴处,野口竟得意地大笑起来。
蜂子问道:“野口先生,什么是军列?”
野口:“哦,哦,哦,哦就是运兵的车,今天不谈业务了,你慢慢摸索吧。”
野口仿佛认识到话说多了,就推说累了。
蜂子告辞,回到房间后细细品味着野口的话,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缘由。但对于什么是‘军列’,依然是一头雾水。当然,他更不知道是坦克是何物。
第三天,早上5点不到,野口叫醒蜂子,三人准备起程继续巡线,大春送出很远。
第四天,临别之际,拉着蜂子的手对他说:“小哥,我们俩是第一次见面,你在我们家的两天,干了很多我想干但不会干的活,你这么小,就有这么好的手艺,我不会说话,但我心里亮着呢。看你跟我家的两条狗很好,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喜欢狗的人,小花月前下了五只小崽,看,我给你挑了一只。”说话间,掀开大衣一角。
蜂子一见小狗崽,眼都亮了,满脸的兴奋。
但只一瞬,就坚定地摇摇头,点头致谢,说道:“初来乍到,还有很多工作要熟悉,不能分心。多谢您的好意。”
野口走过来,拍了一下蜂子的左肩膀说道:“喜欢就留下吧,巡道工更需要伙伴。”
“先生,不行,这么远的路,我还是学徒。”
野口说:“让你收下就收下,我说过的,巡道工更需要伙伴。”
蜂子赶忙说道:“是。谢谢野口先生,谢谢!”
说着接过小狗,放在自己的大衣里。当手接过小狗的刹那,蜂子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感情,这种感情说不清,也道不明,怪怪的。
狗,像是蜂子的前世情人。看一眼就能安静下来。
小狗在蜂子的怀中温顺的呆着,仿佛睡着了一般,走了好久也没有动静,蜂子心中不安,掀开大衣的领口,一看,那小狗睡得正香,从脚骨的大小来看,应该是20多天,还没有满月呢。
蜂子想,这狗命和人命也有相似之处,未来的路不是你想选那就是那条,而是在冥冥之中,有些机缘早就排好了,就在那里等着你,无法绕过。也只能,随遇而安。
三个人走了几公里,野口说:“我们走到这棵大树之下用餐吧,你抓紧时间吃饭。一会儿会有列车通过这个地方。”
此地,恰好是铁路转弯的地方,一个非常漂亮的圆弧,沿着森林转向了很远。野口拿着锤子回到了铁轨上,用锤子不停的敲击铁轨及附件。
这一带,人迹罕至,每一次敲击,声音都传得很远很远,有时,还会在很远的地方有回音传过来。
野口敲了一下,不多一会儿,他竟自言自语道:“从后方来,是一个载着货物的列车,应该有12个车厢吧。”
不到5分钟,果然一列12个车厢的载重货车从背后轰隆轰隆,开了过来。
蜂子回头看时,那火车刚刚开进圆弧的顶端,黑色的车景,行进在天与地都是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只有树林中的树干的颜色与列车是暗黑色的。而火车车头正冒着浓浓的灰色烟雾,飘到天上,又与天际的一片白茫茫连成一片。
蜂子感觉非常的好奇,但是他明白,自己的每一次好奇,都需要用时间慢慢来消化和理解。不要每一次好奇,都去主动询问野口先生,敲击铁轨和很远很远地方,即将开过来的列车有什么关系?
蜂子长这么大,是第1次长久地行走在大雪累积的路面。一路走来,发现在雪地里走路是很艰难的,每迈一步总得很费劲,甚至有的时候有一种很圣洁的感觉,但是在雪地里走路是不几里路程,感觉就像在家乡走出去几十里了。但是一看铁路边的标盘,发现才走了三五里。同时因为雪地很滑,每走一步,脚都要向后褪一下,如此以来,自己穿的袜子,又不合脚,走不了几里路,那袜子就退到脚趾头处,使他狼狈不堪。
晚饭在黑瞎子屯一个朝鲜族的家里吃,这家姓朴,有6口人,男主人约40多岁,头发长得像钢针一样,方正大脸。一脸的络腮胡子,一根根地暴立着,仿佛比头发还硬。
晚饭是排骨馅的饺子。
蜂子头一次吃,一口下去,差点格着牙。原来每个饺子里都会包一小块排骨,用切碎的酸菜包着这块小排骨包起来。蜂子认为这种饺子吃着不错。得得很。
可心里想又,这样包饺子是不是太费事了。东北人,冬天没事还是咋的?
晚上洗完脚,蜂子向野口道晚安。
野口说:“今天心情不错吧,我说看你走路的样子,你们老家是不是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呀?我是生在日本的北海道,我们那里的雪,不比这里小。雪大的时候,几乎都可以没到大腿,有的时候雪特别大的时候,从高处往低处走,打着滚走啊,要比走路省力的多的。”
蜂子回答:“我们河南那里的冬天,尽管也很冷,但是很少下过这样大的雪。我们那里的冬天下一场雪,也很难积攒下来,3天5天也就化了。就是在三九天里,地面上的积雪也不会太厚。不像这里,一到冬天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下了一场大雪,还没化呢,又下一场雪,后面还有更多的雪,一个冬天积累下来,不知道这雪要积多么厚。”
野口听着一个中国内地小伙说雪,眯着眼,笑盈盈的又说:“今天,巡线的时候,你很好奇吧,因为我每一次敲击,你都在仔细的观察,你一定会有些疑问吧,为什么不当面问我呢?”
蜂子说:“我知道这项工作对于您来说很重要,我害怕询问麻烦了您的工作,再说这一路还长着呢,我想我应该好好的观察,自己用心来学习。”
野口:“很好。”然后目视蜂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蜂子:“我觉得,你每一次的敲击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重些,有的时候轻一些,观测的重点也不同。我想通过这些敲击和声音回传振动的方式,是否能够判断出铁路铁轨上有问题,或者是有松动的地方吧。”
野口笑眯眯着,示意他继续说。
蜂子赶忙转移话题:“您送我的那本书上,对各类故障现象也都有描述,但我还无法和实际结合起来。”
野口:“铁路巡线工作不太复杂,只要用心,你很快就会学会,不用急。每一次敲击铁轨的损伤程度,完好程度,螺丝与螺丝帽的结合是否紧密,还是有松动,确实是可以听得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来讲,一个好的铁路巡道员必须要有一支非常灵敏的耳朵才行。我听你二叔说,你的耳朵是非常厉害的,通过倾听蜂箱内的嗡嗡声音,就能判断出来是否要分蜂等。还有,对蜂箱内是否缺氧,花蜜是否要流出来了,你都能听得出来,那么难的事情你都能听得出来,铁路巡道的事情,就更不是问题了……”
野口继续讲道:“……”
蜂子很高兴地听野口向自己介绍一些铁路和火车方面的事情。
野口又说道:“过几天,我们会路过一段路基。那里已经铺设了备用铁轨的地段,到时,你多做些试验,以你的听力,你会有收获的。”
蜂子一到,就可以作试验,得了空闲,就把铁轨上的螺丝卸掉或者拧松,枕木加固或更换。敲敲打打,用心倾听,忙得不亦乐乎。
野口让力工找了一个树桩,放在阳光下,看着蜂子忙活。他看了一下列车的通勤表,知道下午2点,3点49,5点10左右,这里会有列车经过。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