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雾柳沁桥,雨帘幽舫,星罗万千人家。
镜水波清沙,旭浪逐地日,朝云暮霞。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
此时细雨绵绵,阴云惨淡,宛若水墨中城。
朦胧观其形,只觉仙雾弥漫,好似不在人间。
西湖如镜,水气如帘,远处雷峰塔正如刹厉黑剑,自空钉下,万户市侩皆阵封。
偶有蓑翁弄舟而过,不见生气,时而客商行过,不闻言语。与之众人,形同陌路,与之江湖,形影不离。
六人踏雨而行,身披黑色蓑衣。六人皆斜跨长刀,头戴黑色蓑笠。好奇者投目望去,只觉看见了六束吞光黯影,六人步伐不快,但以瞬移之速般挪动,目光刚见人到桥头,挪眼一看人已是过桥而去,不禁令人倍感诡异。
六人穿过市坊,来到了一处宅邸。
为首之人上前扣门三声,便静待与暗红色门后。
一青袍老者,吃力地将门开一条缝。定眼望去,那老者脸上竟爬满了刀疤,一只眼已是不见了去。见前来的六人,他桀桀一笑,露出黑黄的垢齿,声音如同跑调的唢呐一般刺耳道:
“原来是你们六人。饭否?今日刚做了新菜,还热乎着。”
为首的黑衣人面无表情,没有开口,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握着刀的手也是紧了紧。
那丑陋老者见他不吭声,又是桀桀一笑,便放六人进去了。
庭院中肉香四散,但识不出是何肉,只嗅得一股亦酸亦甜的酱香。
院中央有一亭,置一八仙桌,呈暗灰色,像是某种矿粉敛制而成。桌面宽大,却只有三人落座,桌上摆有三副碗筷与一只巨大银盘;那银盘中似是一条大鱼,烹之以糖、醋、姜、酱油与陈年老酒,味甜带酸,是正宗的杭式西湖醋鱼的做法。
“是你们!来来来,坐坐坐。我们正巧也是刚吃,一起来吃点。”主座的中年男子极为热情地发出了邀请,眯眼笑着,眼角夹带着鱼尾般的皱纹。
六人闻言,仍是静静立在雨中,那中年男子也没强求,似乎知道他们不会吃,只是象征性地邀请一番,又低头自顾自地吃起来了。
而后一个时辰,便只有雨水敲击地面与碗筷碰撞之声,那六人像是被世间遗忘了,连生气也是匿于雨中。
只见那肉越来越少,逐渐露出骨架。也不知为何,这鱼像是无刺一般,见那三人狼吞虎咽,丝毫不怕被卡住。那“鱼”的骨架相比于鱼来说,异常粗大,仿佛根本不是鱼,但外形又酷似鱼,实是有些奇怪。
那三人已是食毕,唤了侍女提来一壶红罐酒,酒汁暗红妖艳,边却是有些厚紧紧依附着杯壁,仿佛有些粘稠。
“贾老弟,好久没食如此佳肴了,这番多亏了你啊!”中年男子旁的一老者笑着朝另一人褒赞,嗓门洪亮,中气十足,脸上红光满面道:“焕若新生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善弟圈养的食材,一个个肉都嫩得很,口感极佳,一口下去就像那驴犊一般,鲜美无比!”中年人亦是出言赞赏道。
“哎,哪里哪里,还是黄老哥家的厨子手艺好!”那人白衣白袍,露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连忙谦虚道。
中年男子饮了一口,缓缓看向那伫立雨中的六人,和蔼地问道:
“这批货也是到了?”
为首男子掏出一枚令牌,交到了中年男子手里,自始至终没有言语。
“又是徐天过的货?”中年人看了看令牌,神情有些不满,“他的货每次弄得脏得紧,我还得找人将他们洗净。”
“既然已经到了杭州港,那便也算了。这交子是先前说好的酬劳,去帮我把货取来。”随即摸出一张一百两面额的交子,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交子揣好,旋即略微抱拳,便与其余五人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六人武功不赖。”那白须老者背着手,笑着说道,“若是让他们尝两口我们的菜,那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也不怕他们告发。”
“白老哥,你这就不懂了。咱们现在还能在这享受,全靠黄老哥的谨慎。”贾善轻笑一声,便展开了扇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