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宏章的心弦似乎被什么弹拨了一下,捋须道:“有了,有了。”
龙宏章手捋着下颚的花白胡子,说出这上联,并且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出来:
水车车水车车转
台下的学生一字一音地读了起来:“水车车水车车转。”
坐在第一排叫“肥仔华”的小胖子忍不住问:“老师,这个联子才七个字,但是,‘车’字已经占了四个,该怎么读,又该作何解释呢?”
龙宏章眼睛往四下扫了扫,轻轻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用手指着黑板上所写的上联要点作解释:
“这上联里面有四个‘车’字,但里面的词性各有不同。第一个‘车’字是名词,第二个‘车’字是动词,而后面那两个‘车’字也是名词。还有第一个字与第四个字要相同。所以你出来配对这楹联的时候,不但要反映农夫当前春耕的生活,而且各种词性也要相对应。”
这副对联,在龙宏章的眼里看来,几乎成了绝对,别说这些乡村学生仔,即使城里的教师也难答得出来。
“喲,这太难了。”在座的学生听后,各自挠头搔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答不出来。
龙宏章特意走到小龙飞身旁,说:“你这个聪明仔,能答得出吗?”
龙宏章这副对联出得实在太巧妙了,要求也是极度苛刻。似乎在表扬小龙飞,其实是当众给他施加压力。
小龙飞两眼定定地望着黑板上的上联,用牙咬着嘴唇,心中的潮水在不停地翻滚着……
他那双眼睛望着窗外,近处,有农夫扶着犁耙在犁田或耙着水田,更远地方的几块田地里,有大水牛拖着圆圆的大木辘在辘田(又叫打木辘),以此来将犁起来的水田压平。
木辘转动时滚轴相压,发出了“吱吱”的声音,春风吹来,犹可听到。
小龙飞眼球一转,灵犀所至,一直崩紧着的脸庞松弛开来,“有了,有了。”
龙宏章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龙飞,你想到了什么?”
小龙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指了指窗外,反问道:“老师,您看到了什么?”
龙宏章循着他的所指望去,见外面田野上有不少农夫在田里忙碌着,平和地说:“近处有人在犁田,有人在耙田,远处有人在辘田哩。”
“我应答的下联就是关于田的。”小龙飞提高了声音,“田辘辘田辘辘声。”
龙宏章听后,在琢磨着,“龙飞,你上讲台把你说的下联写到黑板上来。”
“好的。”小龙飞应声离开座位,走上讲台,拿起粉笔,随着粉笔的屑末纷纷飘落,小龙飞将所答的下联写在那副上联的下面:
田辘辘田辘辘声
众学生放眼望去,黑板上,上下联整齐相对,形成了一副完整对联。
龙宏章看向龙飞,说道:“你当众解释一下你应对的下联吧。”
龙飞成竹在胸,朗声道:“老师且听。”小龙飞手指着刚写好的下联,不慌不忙地作解释:
第一个“辘”字,指那个圆圆的木辘,是一个名词,第二个“辘”字,是辘田的动作,所以是一个动词,后面那两个“辘”字,是名词。下联第一个字和第四个字都是“田”字。老师,您要求的楹联一定要反映农活的,现在我的回答是不是各样都符合您的条件了呢?”
小龙飞这对联应答得可谓是十分精准,龙宏章觉得这个学生的天赋非同凡品,定睛思索了一会,说:“这副对联,上下联各有七个字,短了,当然容易应答。我再出一副长一些的,大家认为怎么样?”
学生们都是喜欢热闹的,所以不约而同地叫道:“好!”
龙宏章故意向着小龙飞,问道:“你认为呢?”
小龙飞一本正经地:“老师出题,学生回答,这是课堂上的分内事。我们正好有机会听老师教诲哩。”
“好!你们留心点。”龙宏章言毕,将他出的联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出来:
牛头煲煲牛头牛头煲裂牛头煲
龙宏章写毕,然后摇头晃脑,指着黑板上的字,一字一音地吟诵出来:“牛头煲,煲牛头,牛头煲裂牛头煲。”
随后,他便解释这个联子里独到的地方和应答的基本要求——
牛头煲是一种煲汤用的炊具,用它来煲牛头,这是农村家庭常有的事。这下联,前后用了四个“煲”字,同字同音却是不同的词性;前面那个“煲”与后面那个“煲”字是名词,里面第二与第三个“煲”是动词。
如此深奥的下联,别说是叫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学生当场应答,即使叫县诗联学会里的那些会员,恐怕绞尽脑汁当场作答也未必能够有好的答案。
听到龙宏章的解释与要求后,学生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摇着脑袋,表示无奈。
龙宏章用手轻轻地敲着小龙飞的课桌,问道:“龙飞,如果你答对了,我就给你特别奖励,免收你入学的学费。”
“免我入学的学费?有这么大的青蛙随街跳?”小龙飞一脸认真地,“老师,你讲这话算不算数?”
龙宏章的脸色严肃:“我一向是牙齿当金使,现在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我怎会食言呢?”
为了筹措入学的学费,龙飞知道母亲东凑西借,也凑不够钱,是龙宏章答应余数由他想办法解决,自己才能进这学校来的。
现在,听到如果答对了那对联可以免去自己的学费,他当然是喜形于色,拍了拍手掌,连声叫道:“这太好了,太好了!”
龙宏章的脸色马上变得冷若冰霜:“须知道,有奖就必然会有罚。如果你答不出来,或者答错了,就要处罚,”龙宏章拿起讲台上摆着的那个鸡毛扫晃了晃,脸色阴沉地,“如果答得不好,权且以这鸡毛扫作戒尺,在你的手心重打二十下。”
别看那鸡毛扫的手柄小,但缠绕着一层藤条,如果打到手心火辣火辣的,令人痛彻心脾。
面对着这条件,w.uuknsho 小龙飞却胸有成竹,朗声回答:“行、行、行!如果我答得不好,我愿意当场受罚。”
同学们嘴巴不说,但心里暗暗替龙飞捏了一把汗。
龙宏章问道:“你应答的是什么内容?”
小龙飞指着龙宏章手上拿着的那个鸡毛扫,说:“它。”
“鸡毛扫?”龙宏章沉吟了一会,对小龙飞说,“你将应答的联子,写到黑板上去。”
“好的,”小龙飞离开座位,走上讲台,拿起粉笔,龙飞凤舞地在龙宏章的联子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朗声地读着:“鸡毛扫,扫鸡毛,鸡毛扫烂鸡毛扫。”
龙宏章对着黑板的那行字,一边读一边琢磨:“鸡毛扫,扫鸡毛,鸡毛扫烂鸡毛扫。”
鸡毛扫是一件日常生活用具,常人用它来打扫卫生,龙宏章用它来教训学生。
这联里前后共用了四个“扫”字,同字同音却是不同义的词性:
第一个与最后一个“扫”字是名词,中间第二与第三个“扫”是动词。
小龙飞回答的这个上联跟龙宏章所出的联子,无论在文句、词性,还是平仄的用法上,应对得可谓是天衣无缝。
龙宏章反复吟诵了小龙飞所应答的对子,细心品味一番后,内心在惊叹:“想不到龙飞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能够将对联答得如此对仗工整!”
龙宏章用手轻抚着小龙飞的脑袋,大声地赞扬道:“龙飞,你答得大绝了,你真是个天生俱有的状元才也!今天这些对联,以后可以成为教科书的一个典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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